第56章 新居
作者:秦孟和   陵州故最新章节     
    一主一仆带着奴儿回到庄子,杨若禾叫丫头悄悄叫来许嬷嬷。
    许嬷嬷看到这么个孩子后,吓了一跳,听杨若禾说了经过后,许嬷嬷才知道自家小姐的朋友竟是这么个野孩子。
    但当着小姐的面,尤其是知道小姐心善,许嬷嬷也不多说什么,偷偷叫来庄子上一个小管事,把奴儿养在了庄子上。
    后来杨若禾就常找奴儿玩。只是总有分离的时候,杨若禾总是要回京城的。
    回去前杨若禾又找了奴儿,说她要回去的事情。这阵子眼看活泼许多的奴儿,听了这事又沉下脸,垂着头不说话。
    杨若禾看不得他这样子,只交代说以后来庄子上再找他玩,然后就走了。
    杨若禾走后,奴儿的脸色就变的极难看,神色阴晴不定,自己在角落坐了半天,想着该如何和杨若禾一块儿回去。
    这时许嬷嬷来了。
    许嬷嬷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将夕阳的光挡了大半,脸隐在昏暗后,看着奴儿。
    奴儿知道她是杨若禾的奶嬷嬷,装作温顺的样子,道:“嬷嬷来找我有事吗?”
    许嬷嬷神色不明,缓缓道:“你近日陪小姐玩的好,夫人叫我来送些赏。你且安心,夫人已经叫人给你安排了份差事,你安心在庄子上做事就好,只要你安分,后半生总是无忧的。”
    这话叫奴儿脸颊抽动,许久才忍下怒气,依旧是乖巧的模样,道:“谢夫人赏赐。”
    许嬷嬷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走了。
    奴儿看着桌子上的银子,心中积攒的怒气越来越盛,终于没有忍住,伸手将银子打翻在地。
    后来杨若禾再来庄子上,兴冲冲地要找奴儿时,庄子上的管事却有些奇怪,问:“奴儿?小姐说的是哪个?庄子上并没有这个人。”
    杨若禾十分奇怪。后来许嬷嬷解释道:“老奴去问了,说奴儿去年就自己跑了,也没人知道他去哪,或许是自在惯了,受不了拘束吧。”
    杨若禾后来气了一阵,还责怪奴儿为何不等自己,可时间久了也就忘了。
    再往后杨若禾大些了,翁夫人总带她到各种宴席上。之前翁夫人没怎么管过杨若禾的教养,这时候却总叮嘱杨若禾做好。可“好”的定义又没说清楚。
    翁夫人觉得不出错就是好,杨父却觉得处处拔尖就是好。杨若禾磕磕绊绊,后来才练出了不卑不亢,处事周全的“十全姑娘”。
    后来再见到奴儿的时候,杨若禾是不知的。
    她丧夫不到一年,孩子早产又难产,叫她养了许久才养回来一些。府中内忧外患,老夫人撑了一年都病倒了,只能由她接着撑。
    可她一个弱女子,哪有什么朝堂手段呢。这时一位大人拜访,说是先夫旧故,杨若禾便急忙接待了。
    这位宋大人看起来比她还要紧张,这叫杨若禾松弛一些,又听宋大人主动说要为侯府奔走,杨若禾流下泪来,恨不得给他行大礼。
    这却吓到了宋大人,宋大人急忙跳开,想伸手去扶又怕吓到她的样子,请她起来。
    见这位前年的新科探花郎这副样子,杨若禾又被逗笑了,笑过后才意识到自己失礼。
    宋大人却不觉得,傻笑着挠挠头。
    后来宋大人果然为侯府奔波,稳住朝中局面,叫在战场上的卫时羡少受些弹劾,也轻松一些。
    杨若禾对此十分感激,还请卫家族叔多次答谢宋渭。她发现宋渭擅琴棋诗文,偶尔作出的诗篇十分合她的心意。她还道丈夫的这位旧故真是个文雅人,还多次称赞过。
    她没看见的是,每次她称赞后,宋渭的眼睛便亮上一些。直到宋渭以为时机到了,就到杨家上门提亲。
    杨家正为如何与靖宁侯府撇清关系而苦恼,见宋渭上门,大喜,然后同宋渭一块儿大张旗鼓地到靖宁侯府去。
    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和以为是救命稻草的旧故,杨若禾当时便要昏厥过去,硬生生忍下,也不多说,叫管家将他们打出去。
    杨大人翁夫人如何大怒暂且不说,宋渭见杨若禾这般样子,才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情,忙喊道:“姐姐,是我啊姐姐,奴儿来找你了。”
    听了这话,杨若禾忽然站定,直盯盯地看着宋渭,问道:“你是奴儿?”
    “是我啊姐姐。”宋渭忙甩开推搡他的人,跑到杨若禾面前,期盼杨若禾认出他后能和他走。
    可没想到杨若禾只是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装如疯癫,指着门大喊道:“滚!你给我滚!”
    像是一盆凉水泼在头上,宋渭僵在当场,叫护卫把他抬了出去。
    后来近十年不再好好遇见过。
    如今再见,他以当初乞求自己的姿势趴在地上,身上还带着为自己女儿受的伤,杨若禾再狠不下心肠,弯下腰去扶宋渭。
    宋渭有些发愣,难以相信地唤了一声:“姐姐?”
    杨若禾别过脸,道:“你先起来吧。”
    果然她还是怜惜自己的。宋渭垂下眼睛掩住泪光,顺着杨若禾的力气站起来,就近坐在了杨若禾旁边。
    门外的周管家听到里面的声响,下意识要进去,却被老夫人止住。
    老夫人道:“门又没关上,她有事会自己出来的。”
    周管家只好又站回去,可方才宋大人那番凄厉的叫声,让他为大夫人担心。余光看老夫人不动如山,又心道老夫人都不担心,他也得稳住。
    可这会儿屋里又安静下来,勾的周管家恨不得竖起耳朵去听,也不知道是担心大夫人,还是自己心里好奇。
    宋渭在旁边坐下后,杨若禾就不能坐了,动了两下脚步,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宋渭知道自己又惹了她生气,不敢再叫她坐在自己旁边,就缩了缩身子,从下往上可怜巴巴地看着杨若禾,道:“姐姐,以后我能见你吗?我会乖乖的。”
    话又回到了先前说的,杨若禾略抬起头,正好看到宋渭的眼神,忙又侧过头,良久才略点了点头。
    宋渭高兴起来,眼睛都是亮的,兴奋地不顾自己腿上的伤,撑着桌子站起来想走过去靠近她。
    杨若禾发觉自己的承诺后,心里也说不明白,总觉得这承诺不像宋渭说的那么简单,见宋渭又要走过来,忙落下一句:“你好好养伤。”然后就快步走了出去。
    见她出来,老夫人面色不改,淡然问道:“都说清楚了?”
    杨若禾也不知道说清楚没有,稳住心神,胡乱点了点头。
    见此,老夫人道:“那就回吧。”然后起身,向走到门前的宋渭辞行。
    在人前,宋渭又是一副难以捉摸的样子,眼神幽深看了一眼杨若禾,而后点点头,叫老奴去送他们。
    回到侯府,杨若禾想着该如何对婆母说,但老夫人只是摆摆手,叫她回去歇着。杨若禾只好先回去了。
    去年冬天,卫青柳过了十二岁生辰后,就搬到了自己的菡萏院,但因为桃林的事情,这阵子又住回了六荷院。
    杨若禾回去后先看了卫青柳,卫青柳正在和一个小丫头下棋,下的是萧湘教她的五子棋在,这个简单,能叫丫头们陪她玩。
    见母亲进来,卫青柳就问:“母亲,您哪去了?我方才都没找到您。”
    这阵子卫青柳回过来,除了夜里偶尔还会做噩梦之外,言行神情都如往常一般。
    杨若禾就道:“去宋大人家道谢了。”
    卫青柳已经知道那人不是姜家的世叔。这原本也只是自己想错了,宋渭并没有这么说过,也不算欺骗。但卫青柳还是有些生气。
    更何况那天又看到宋渭那样凶残,虽然救了自己,但也给自己留下了阴影,卫青柳就脸色淡下来,随口道:“哦。”
    毕竟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卫青柳又补了一句:“宋大人如何了?”
    她自己困于这些事情倒没什么,但女儿还年幼,不能这样无礼,杨若禾就说:“宋大人救了你,便是咱们府上贵客,你得唤他世叔。”
    卫青柳低着头不说话。
    杨若禾知道女儿的心结,也不强迫,就道:“我看他腿伤像是还厉害着,晚上你懂事些,请你三叔再为宋大人请些大夫。”
    卫青柳点点头,算是应下。
    见自己又叫女儿低落起来,杨若禾就在女儿旁边坐下,找话问道:“输赢几何了?”
    小丫头知道夫人这是在哄小姐,忙道:“大小姐赢的多呢。”
    卫青柳撇撇嘴,道:“那是你哄着我。没意思。”然后把棋子丢到棋篓里。
    没料到自己竟叫小姐更生气了,小丫头有些无措。杨若禾对小丫头摆摆手,叫她下去,然后坐到对面,拿起棋子,笑道:“来,母亲陪你玩。”
    卫青柳嘴巴动了动,心里不是很想和杨若禾玩,但见母亲兴致盎然,就只好教了一遍。
    杨若禾本来是棋艺高手,五子棋又简单,不一会儿就赢了女儿许多回。卫青柳先前还怪小丫头太哄着自己,这下又叫母亲赢的气恼,过了会儿就说:“母亲,萧姨又教了我一道菜,我做给您和祖母吃吧?”
    杨若禾不明白女儿怎么又不玩了,但既然她想做别的,杨若禾自然应许。卫青柳蹦蹦跳跳地带着丫头往厨房去。
    看着女儿的背影,杨若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明白为何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怎么就那么依赖萧湘呢,明明她们也才不到一年的时间。
    快到午时,萧湘正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
    快五月的天气逐渐热起来,应季的时鲜蔬菜种类十分多。
    萧湘找来许多苋菜,最近店中的应季菜就是以它为主。吃的最多的是孙娇的凉拌苋菜,正适合这春末夏初的季节。
    下个月就是端午,萧湘还买了些艾草,最近正在试菜,打算端午前上一番艾草做的新菜应景。
    自上次萧湘求了老夫人后,周管家已经安排下去。孙娇家人都已经放了奴籍,还要收拾东西,虽然慢些,但前几天来信说已经准备上路了,约莫是五月底会到。最近孙娇正在找房子。
    孙娇和萧湘商量过后,决定直接买个院子。但孙娇手里的钱并不够,只好再向萧湘借一些,萧湘自然答应。
    这叫尤叙笑了一阵,说孙娇实在是过的容易,开店有萧湘出钱出力,买房也有萧湘借钱。
    孙娇也知道自己占了萧湘不少便宜,被尤叙的话臊地气恼,生了尤叙好久的气。
    她当然知道萧湘对自己好,可又不知道哪里能帮到萧湘的,也是很别扭,后来和萧湘说了这回事。
    萧湘就笑了,劝她道:“你是我的朋友,我既然有余力帮你,自然会帮你的。你不用想着别的,只要记得咱们是朋友就好。”
    萧湘说的就是自己的心里话,看起来在这些事情是自己帮孙娇的多,可于自己而言,孙娇在心理上帮她的也有许多。
    每次回想自己遇到的事情,不能叫人担心,又不能依赖别人,萧湘在人前镇定自若,人后却时常做噩梦。偶尔看见什么东西反射的光,恍惚间又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每每这时候,孙娇的质朴和真诚都会把她拉回,无论经历什么,和孙娇在一起时,就会恢复平静,像是被人从云端拽回一样,十分安心。
    孙娇知道萧湘重情,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后来更加的照顾萧湘。知道萧湘要劳神的事情多,她就把四时居里绝大部分琐事都揽过来,按照萧湘的设想一一进行,即便萧湘不在也能用她擅长的菜色正常经营。
    这天中午忙完,趁着下午闲一会儿的视线,孙娇和萧湘一块儿去看房子。
    离得也不远,是个一进的院子,但占地不算小。有左右厢房四间,厨房杂物各一间,后头还有一小片后院。
    孙娇看了十分喜欢,指着大点的那个厢房对萧湘说:“到时候你就住这间,叫我爹住店里守着。”
    这是先前就和萧湘说过的事情,萧湘想着孙娇搬出来后,自己在店里住着肯定不行,若她自己再租个房子也不方便,就应孙娇之邀,和孙娇一家住一起。
    萧湘看了宅子里外的布局和木材,觉得还不错,最后叫孙娇买下了这个房子。
    房子即便大些,也没有店铺那样贵,孙娇手里的钱是够的,但她要留下些置办东西,便先向萧湘借了一些。
    这次拿到房契地契后,孙娇也很兴奋,当即找人来翻新,也不像当初翻修店铺那样麻烦,只重新刷一遍漆即可。
    孙娇请尤叙帮忙,不过几天就把房子收拾好了。孙娇在新房子里请众人吃了顿饭,算是贺乔迁之喜了。
    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子,只等孙娇家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