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钱妈妈的话，韩再暖的大脑空白了三秒。
    她有种自己被无数视线扎穿了的感觉，诊断室不大，冷气很足，却又热得像个桑拿房，能把她原地蒸发的那种。
    可她还是回过神了，汲取一丝空气中的凉意，双眼无助的环视一周，接触的每个眼神里都均匀分布着惊讶和疑惑。
    太好了，没有揶揄。
    就这么一犹豫，却被钱妈妈误会了，她着急起来，一把抓住韩再暖的手，激动道：“其实我早就知道那个礼物是给你的了，韩老师，对不起，我知道是我误会了你和灿灿，但是我，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今天你帮我这个忙吧，求你了！”
    “千万不要说求！”韩再暖还没捋清她的意思，却已经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字眼。来不及去共情钱妈妈的心路历程，她只记得澄清一件事：“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跟钱宇灿真的没什么的！”
    “我知道的，哎，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韩老师，这次机会难得，可能就这么一次机会了，麻烦你，帮我找找灿灿，帮我找找他！”
    “可我……”我又不是教授韩跟她的学生钱，她行政韩和这儿的钱宇灿并没那么深刻的关系啊！钱妈妈这样说，本来是举手之劳，如今却耐人寻味了。
    韩再暖无助的抬头，目光穿透人群，望向站在边缘的屈乔，他是知情者，她本不需要担心他的态度，可是这时候，她又很想看到他的反应。
    屈乔也正看着她，与她目光交汇，竟然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随后毫不犹豫的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在众人愈发惊讶的目光中，微微低头轻声道：“想什么呢？去试试吧。”
    “哦，韩！”回应他的竟然是鲍勃，他居然这时候才认出她，一脸高兴，“你果然也来了！我就说，你那么迫切希望我来看这个小伙子，不可能自己不过来的。”
    韩再暖听明白了他的话，却差点没明白他的意思，等反应过来后，她也惊讶了，望向屈乔。
    屈乔点点头，作势揽着她往麦克风走，一边低声在她耳边道：“是你要求他来这的。”
    “是网红韩吧！”
    “对，但教授韩在邮件里不也提了？”
    “嘶！”
    几步路而已，韩再暖已经到了麦克风前，看着隔了一道玻璃的钱宇灿，她有种很魔幻的感觉。
    为钱宇灿招来鲍勃的是教授韩，为钱宇灿争取到鲍勃亲临的是网红韩，而现在，在鲍勃眼前下场“寻找”钱宇灿的，是她。
    这是何等宿命的接力！感觉她不做点什么就枉为韩再暖了！
    韩再暖清了清嗓子，按下了通话键，强抑着紧张的颤抖，对着麦克风道：“钱宇灿，我是你再再姐，你订的那个礼物，是给我的吗？是就想象在家里打网球……”
    “噗！”有人没忍住。
    “咳！”屈乔连忙打断，“走路！”
    “哦哦，是就想象在家里走路！不是就想象，打网球！”韩再暖连忙纠正过来，对骚动的人群抱歉的笑了一下，继续道，“你妈说再不认领就要扔了！”
    说完一遍，她深吸一口气，在狄旭辉的示意下，又开始第二遍：“钱宇灿！我是你再再姐！你订的那个礼物，是送给我的吗？是就想象在家里走路！不是就想象打网球！再不认领，你妈就要把它扔了！”
    “钱宇灿……”
    成像显示器就在旁边，韩再暖一边说一边就能看着，她的语气中气十足，轻松乐观，可是成像显示器上的黑暗，却源源不断的吞噬着她的乐观。
    她重复了六遍。
    没有机会了。
    房间里的生气仿佛是被成像显示器吸收了，寂静的像是没有活人，最后，一声抽泣打破了死寂，钱妈妈再也撑不住，哭着跑了出去，钱爸爸赶紧跟了出去。
    韩再暖回头看看还没关上的门，正想着要不要也跟过去表示一下关切，却被屈乔揽了回来，重新对着麦克风。
    韩再暖：“？？？”
    身后鲍勃和狄旭辉已经跟黄页平等其他教授医生低声交谈起来，面上不无惋惜和些许的失望，但也带着分享知识和经验的兴奋。
    放射科的医生得了授意，伸手过来关设备，却被屈乔挡住。
    “等等，”他微微皱着眉头，突然转头道，“能不能安静一下？谢谢。”
    所有人下意识安静了，茫然的看着他。
    “再再，你用快一点的语速，跟他说，最后问一遍，礼物是不是送你的，一定要强调，他们马上会发现你一个人在这，是的话就想象找房间……”
    韩再暖：“……你连植物人都骗？”
    屈乔：“试试？”
    “……”韩再暖咬咬牙，稍微酝酿了一下，按下了通话键：“钱宇灿，礼物到底是不是给我的！？他们马上就会发现我一个人在这了，你赶紧的！是的话就想象在家里走，不是就打网球，快！”
    说完她立刻松开通话键，紧张得大喘粗气，这众目睽睽之下，感觉多一个字都演不下去。她越想越荒谬，忍不住回头质疑：“难道我要这样演三……”
    “看！”一声惊呼突然响起，韩再暖顺着小沈的手指看到屏幕，一眼还没看出什么，可是没一会儿，就看到那沉寂了许久的大脑，像是突然活了一般，在中心隐约升起一团灰色！
    那灰色一开始很浅，像是有人对着屏幕在那儿哈了口气，可是很快，那阴影一样的灰色随着扫描的每一次刷新而逐渐明显。十秒钟后，在大脑的中心靠后方，海马旁回的位置，一抹优美的弧光，在那片死寂的海中，亮了起来！
    “他回答了！”小沈几乎失声，她热泪盈眶，“他说是！”
    小小的欢呼声响了起来，刚刚回来的钱宇灿爸妈双双愣住，看着屏幕一脸不敢置信。
    “我的上帝，”鲍勃的英语格外突兀，他鼓掌大笑，“韩！你找到他了！”
    “我……”韩再暖目瞪口呆，她看了会屏幕，又望向玻璃另一头的钱宇灿，一时间心潮汹涌，刚张口，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回答！”屈乔是场中唯一冷静的，他手按着她的肩膀，“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别让人等。”
    “哦哦！”韩再暖慌乱的擦了一下眼睛，吸了吸鼻子，又清了清嗓子，周围人这次非常自觉，全都安静了下来，她按下通话键，努力挤出笑意，大声道：“灿灿，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真的，真的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