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寨资源太过有限，食材只是最基本的常见食材，烹饪也只能靠蓝伯和秦琴的家常手法。
    他们把拐角处的窗户开到最大，打开风扇又让唐嘉良在边上扇风，这才没像之前那样，每次做饭都满屋子的菜味儿。
    为了不让布料上面沾染油烟，蓝伯会用油布把布料遮盖上，平时吃得也少用爆炒，今天要不是纪灵她们在，主菜都可能是外面直接买的熟食。
    纪灵、林茵几个作为客人肯定不会让她们动手，蓝昊英穿着规规整整的西装，蓝伯也不想让他动……和唐嘉良有点像的是，他也让蓝昊英陪着纪灵等人。
    秦琴眼看已经被林茵老师看中，都约她晚上去住外面的酒店，一起讨论设计图了，蓝昊英却半点没被注意一样。
    其实蓝伯还小声让唐嘉良也留在外面的，纪灵一边跟林茵聊着，一边不小心听到他们父子三个说话，蓝伯一开始让蓝昊英和唐嘉良都在外面“招呼客人”。
    唐嘉良摇头说不用，怕烟气重了呛到客人，他扇扇风、透气，蓝昊英留在外面就好。
    他本来也不太会做饭。
    小厨房里忙活出三荤四素一锅汤，桌子都得用蓝伯的工作台才放得下。伍叔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帮忙收拾杂物，末了还想端上自己那份上楼去吃。
    “一起吧，这里还有位置呢，”纪灵拦住他，“哪儿有主人家帮忙做了一桌子饭菜，客人坐下吃，他们自己不吃的。”
    只是半个多小时，纪灵已经看出这家店里众人的关系，虽然没明说，伍叔应该也是店里、家里的长辈，两位老人主要做事，唐嘉良和秦琴打下手，蓝昊英……唔，端菜。
    人家都把伍叔当一家人，没道理她们来了不让人家家人上桌的。纪灵后面那句话，隐约是在警告什么。
    林茵瞥一眼坐在她身边的年轻学生，淡淡提醒：“那边还有一张凳子。”
    端着饭碗皱眉端详的年轻学生闻言，倒是没多说，只是放下碗，起身的动作慢吞吞……这是连林茵都不太尊重的样子了。
    看出林茵面带隐忍，纪灵可不惯着这种人，抬手招呼蹲在门口的陆旭，“阿旭——”
    呼噜呼噜吃完饭就蹲在门口等纪灵召唤的陆旭立刻站起来，“大小姐！”
    声音洪亮得，好像纪灵叫他就是天大的好事。
    纪灵轻飘飘地说：“带这个小弟出去吃吧。”
    她的年纪肯定比读大学的学生仔小，但与对方对视时，她斜靠在桌前单手支颐，面容沉静而冷漠，半点没有之前的活泼良善，反而冷冰冰的，让人很容易忽略她真实的年龄。
    学生仔这时候倒是记得去看林茵的脸色、试图寻求帮助了，没想到纪灵在他扭头的同时就问：“怎么，你有问题？”
    语气开始有轻微的不耐烦，而随着她态度转变，一直看起来也比较好说话的陆旭直接走进来，一巴掌按到学生仔肩膀上：“走吧，请你吃饭。”
    粗声粗气的，说要把他带出去打一顿都有人信。
    “林姨！”学生仔终于慌了。
    “这里是城寨，我的地盘，”纪灵随手搭在林茵手上，半真半假似的开玩笑，“我尊重你们，你们就是体面的读书人。我不尊重你们，你们……”
    一边说着，一边松开林茵，轻佻的弹弹指甲，好像在弹走什么不明显的灰尘。
    学生仔根本没想到一直很客气的纪灵会突然发火，他也没想到小说上、电影里所说的黑帮竟然真的存在，可陆旭顶在他腰间的枪管明晃晃告诉他，这里是八十年代还没有回归内地管辖的香江。
    一脸凶相的男人用很难看懂的表情跟他说：“小子，不要打扰我们大小姐吃饭，明白吗？”
    好像纪灵是多了不起的存在。
    他心里不服，但看出来连林茵都被威胁着不敢说话，他这才稍微老实一点，咽了口口水乖乖跟着陆旭出去。
    他不会想到，等他一出去，刚才还冷着脸一副要叫人打死他的纪灵立刻就蹭蹭林茵，娇滴滴的抱怨：“老师哪里收的痴线？”
    刚被纪灵按住手拍拍安抚的林茵自然知道，纪灵这是在帮大家做恶人呢。
    只是对于青年的身份她也不好说，只能提一嘴：“朋友家的晚辈。”
    刚进来时也算谨慎，只是纪灵这一路太客气了，连带她手下的陆炜几个也对林茵和他客客气气，给那个学生仔造成了他们很了不起的错觉，忘记遮掩本性。
    “进门就对人家家里嘀嘀咕咕，真不礼貌，”纪灵对秦琴和蓝伯笑了笑，“不用管他，靠自己的手艺吃饭，我不觉得有什么好指责的。”
    刚才那个学生仔嘀咕秦琴的“书房”就那么点窗户憋死人了，无意中看到蓝伯在做的衣服，又阴阳怪气蓝伯是人家的外聘裁缝吗。要不是看林茵当时在忙，不确定她的态度，纪灵早就把人踹出去了。
    城寨条件确实有限，蓝伯家也没那么多碗筷，他当时端着碗看来看去，是因为这个碗是从隔壁借来的，说是刚洗过，但滴滴答答掉着水，隔壁大婶只是用围裙擦擦而已，那个学生仔就一直在盯着那个碗。
    哦，那个碗是纪灵故意递到他那里的，嘻嘻，谁让她纪灵勤快，帮忙给大家送饭呢。
    刨去那个一看就没吃过苦的学生仔，这顿饭其实也算宾主尽欢，蓝伯和秦琴的手艺确实还行，比不上陆园的大厨，但好歹也是家常菜高手，纪灵对吃吃喝喝向来看重，这样到别人家“做客”，别人家努力捯饬出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对她而言也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很喜欢，所以才不要让扫兴的人来烦她。
    饭差不多吃完时，陆炜罗兰等人也回来了，罗兰进来跟纪灵汇报一声地下还好就又退出去，纪灵只能从发给几人的钱上感应到他们也已吃过东西。
    时间差不多，她得准备去电视台了。
    “杞叶猪肝汤很好喝，”她起身告辞，风马牛不相及地说，“蓝伯的儿子送我们出去吧。”
    陆炜和他的保镖还留下来照顾林茵、充当向导，陆启回去跟洪三爷汇报，这次只有陆旭跟纪灵一起去电视台。
    蓝伯巴不得蓝昊英被纪灵看重，很想说蓝昊英是他的儿子，唐嘉良也算半个，能不能一起去……理智让他没有多嘴。
    被纪灵点名，蓝昊英这才主动靠过来。
    说送她离开，大小姐哪里需要人送，她有一群保镖和类似助理的人，城寨里根本就是横着走……出城也是。
    纪灵也没真的让他送，走到狗肉铺街头，她再次提起：“猪肝汤很好喝。”
    蓝昊英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没有接话，仿佛口拙。
    纪灵却径自撕开他维护平静的假面：“你是inhtv的演员，因为我跟纪斯淼的关系，你不敢接近我，我可以理解。”
    蓝昊英嘴唇蠕动，他有着很漂亮的唇形，薄厚适中，微微抿起，就是“亿万言语在心头，却无从说”的脆弱，很让人心动。
    纪灵也不需要他回复什么，她只做她想做的事：“外出闯荡不容易，如果有人请你抽烟，不论什么人，我奉劝你不要接……接了也别抽。”
    她从钱夹里拿出几张港币，塞进蓝昊英口袋里，“多谢款待，告辞。”
    蓝伯以真心招待她们，但凡蓝昊英还有一点良心，也不会跟他说纪灵用钱打发他们，再把纪灵给他的钱给蓝伯。
    那么漂亮的嘴唇、整齐的牙齿，染上d瘾后，都干瘪发黄了。
    前世纪灵在地下天国看到蓝昊英的时候，他像条狗一样毫无尊严的爬在一个女人脚下，对求救的秦琴置若罔闻……虽然那时没见过蓝伯和唐嘉良，但想来，他们不会再有心情熬那么好喝的猪肝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