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传来了什么人的窃窃私语,岳疏桐猛地停住了脚步。
她并未回头,只是道:
“始皇帝的祖先曾为周天子养马,大司马卫青曾是平阳公主的马奴,是哪位大人这么不晓诗书,还对本侯封侯一事这般惊骇。还是回去关起门来多多精进学问吧,免得落人笑柄。更何况,陛下曾金口玉言,要与本侯共治天下,本侯从龙有功,只要陛下在,本侯便永远都是镇国侯,若是有谁不满,请找陛下去说吧,让陛下收回旨意,本侯再做回那个婢女。”
再也无人说话。
岳疏桐不再理会,大步迈出了曾府。
“姑娘,那些人真是过分,太气人了。”回府的路上,心无气鼓鼓地说。
“不必同他们置气,不值当。”岳疏桐饶有兴致地看着街上的景象,“心无,你还没有在祈安城好好逛逛吧,左右今日无事,我带你去到处转转?”
“好啊。”心无眼中的不悦一扫而空。
岳疏桐嘱咐车夫将车赶回侯府,她则带着心无下了车。
天虽然已经黑了,但时候还不算晚,祈安城的大街上仍旧是车水马龙,摩肩接踵。
“姑娘,我还是头一次好好看看祈安城呢。”心无新奇不已。
岳疏桐看着心无兴奋的样子,恍惚间,她又想起了翠影带她第一次逛祈安城的那个晚上。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姑娘,你在想什么?”心无的声音将岳疏桐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没,没想什么。”岳疏桐轻轻摇了摇头。
两个人并肩走在祈安城的大街上。
“姑娘,你看,这是什么,这么大,比马还大。”
“这是骆驼。西域商人骑着它走在沙漠里。”
“沙漠?什么是沙漠?”
“沙漠就是,全都是沙子的地方。”
“全都是沙子?我没见过,姑娘见过吗?”
“我?我也没见过。”
“那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在书里看到的。”
“姑娘真有学问。我也要多读书才行,我这几天都没怎么读书——姑娘,那个女孩子长得同我们不一样,她的眼窝这么深,鼻子这么高。”
“应该是西域的女孩子。”
“她长得真好看——她还抱着一只长毛的小兽。”
“那是猫。从前波斯进贡过一只,比她的更大,更漂亮。”
一路上,心无叽叽喳喳个不停,像是一只小麻雀,这也好奇,那也要问问。
岳疏桐一直笑着回应着她。
“姑娘,我有点饿了。”心无停下了脚步,轻轻揉着肚子。
“走,我带你去吃汤饼。”
“汤饼?”心无的眼睛顿时亮了,“好啊。”
岳疏桐带着心无来到了一家汤饼铺子。岳疏桐很熟络地要了两碗汤饼,还有几样小菜。
“姑娘来过这里吗?”心无问道。
“来过。”岳疏桐轻声道。
“汤饼来喽!姑娘,你的汤饼。小菜待会儿就来。”小二殷勤地端着托盘,将两大碗热气腾腾地汤饼放在二人面前,“二位慢用。”
心无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岳疏桐也低头吃了起来。
汤饼是刚刚出锅的。热气氤氲之中,岳疏桐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夜,也是这家铺子,翠影带着她在这里饱餐一顿。
那是岳疏桐吃过的最好吃的汤饼。哪怕是如今这一碗,也不能同那一碗媲美。
不多时,小菜也端了上来。
心无胃口极好,吃完了一大份,又要了一小碗。
岳疏桐不断给她夹着菜。
“吃的真饱,身上都暖和了。”桌上的食物被一扫而空后,心无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真好吃,姑娘,我们以后还来吃。”
“好。”岳疏桐答应着,唤来了小二,付了钱。
走出铺子时,街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
“如今天冷,若是在夏天,这祈安城可是不一般的热闹,夏天的时候还有酥山卖呢。到那时,我们再来逛。”
“好。”心无连连点头。
两个人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
快到安源坊时,岳疏桐听到一旁的小巷中有人在说话。声音虽不大,但是周围一片寂静,故而这声音也显得分外清晰。
“今日的酒席,实在是不痛快。”
“是啊,以后这样的事,我可不来了。”
声音很熟悉。岳疏桐停下了脚步。
“那个孟怀秋,我从未见过如此草包。本就是借着祖上的军功,得了如今的体面和尊荣,本就没有什么才干,还敢这么放肆。得亏岳侯不计较,不然,定有他后悔的。”
“姑娘,那人在说你。”心无小声道。
岳疏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心无轻手轻脚地走向声音的方向。
“岳侯是何等人物,怎会同这种人计较。至于孟怀秋和沐合丰这样的人,你且看,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瞧,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自己不想做好人,还不准别人做,生怕别人做了,就显得他自己成了恶人。本就不是什么仁厚之人,还不原以真面目示人,虚伪至极,令人作呕。”
岳疏桐探出头去,这才看清了说话的两人。
竟然是邓锒和王骥。
“邓大人,王大人,你们怎么在此处?”岳疏桐喊道。
“岳侯?”邓锒和王骥立刻迎了上来。
“天这么冷,二位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
邓锒和王骥对视了一眼,似是有些无奈。
“我与王公,在曾家的酒席上吸了不少浊气,正想着走一走,把那浊气散一散。”邓锒道。
“怎么?二位今晚喝得不尽兴?”岳疏桐有些担心,邓锒和王骥会因为与她交好,而招致一些人的不满。
毕竟,她分地之后,已经让不少人看不惯了。
邓锒和王骥连连摇头。
“岳侯走得早,还不知道席上是怎么一幅景象。不提也罢,不提也罢。”王骥摆了摆手。
“以后,对曾家,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曾家能招来这样一群人,想必自身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家。”邓锒冷笑道。
自与邓锒相识起,岳疏桐还未听闻邓锒会这般议论旁人。
“邓大人既这么说,想来今晚有些事,确实惹人不快。”岳疏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