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颀玉奇道:“下雪了,还真少见。”
丁野况也道:“是啊,代圣国从来不下雪的。”
江颀玉若有所悟:“嗯,所以说不是好的征兆,我们要尽快解决这里呢。”
他抬起手,一道夺目耀眼的圣光飞过,刹那间,除了易陪思,所有人都被神术钉在了墙上。
江颀玉摩挲着手中剑,这把剑通身玄色,频频散发着黑气,与虞芷意等人用神术唤出来的墨色之气完全一致。
易陪思在这时才顿悟,自从他回来见到江颀玉开始,他就从未用过清翮,每次作战都用不一样的剑。
原来并不是因为想换换手感,而是因为……他修炼神术,清翮用不了了吧。
江颀玉平日里那双含情脉脉的温和眸子,现如今变得冷血无情。
对方一步步逼近,周围的气场诡异,易陪思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屏气道:“......你想干什么?”
话音一落,江颀玉眼中最后的神色便被无穷浓重的黑暗吞噬,他是眸子更加杀气四溢,激愤的绝望之意喷薄而出,江颀玉狞紧眉,一抬手,一挥剑,易陪思便被击飞出去了。
倒地流血的时候,易陪思还未缓过神,他双眼昏花,脑仁嗡嗡的疼,耳边凄惨淅沥的尖叫声不断,不是人的声音,更像是妖魔鬼怪亦或者邪祟,他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去想。
大概是因为方才脑袋磕到了石头吧。
等了一会,易陪思最先恢复的是味觉,因为口中源源不断弥漫着的血腥味想忽略,太困难了。
江颀玉一步一步走到易陪思身边,步履之间,都是阴戾的杀意,易陪思无法动弹,这个躺在地上的姿势,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江颀玉华贵的衣摆。
一只脚猝不及防地踹在易陪思胸膛上,力道凶狠的巴不得他死,易陪思背部猛地撞到坚硬的石壁,顷刻又坠地,鲜血喷溅,淋漓着从墙壁上一滴滴淌下。
这完全是单方面殴打,易陪思连还手的可能都没有。
景潇冶满脸扭曲神色,他恨的要死,肝胆欲裂,可他动不了,不然肯定冲过去,让拳头都落在自己身上。
别去看了,现在这幅画面,任何人看来,都会泛起一阵猝心的寒意,太惨不忍睹了。
其实还好。
疼多了,易陪思现在,反而察觉不到疼了。
呼吸之间,他有在看江颀玉,对方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他也没必要留着情面了。
除,是一定要除的。
江颀玉察觉到易陪思往景潇冶的方向看,脸上的表情更加扭曲,他瞳孔墨黑中泛着红丝,身体颤抖越发剧烈,恨意滋生宛若滔天巨浪吞噬的他全部心性,剑脱鞘而出,江颀玉提起,直直刺向易陪思的胸膛。
周围尖叫声不断,逼的景潇冶硬生生抠破掌心,赤红的眼眶猝不及防砸出两滴眼泪。
感觉到眼前忽然变暗,易陪思紧闭的双眼猝然睁开,血一滴滴落在易陪思脸上,景潇冶竟然挣脱了禁锢,挡在他身前,扯出来一个笑容。
易陪思视线清晰后,僵硬住了,喊道:“你是不是疯了!帮我挡剑干什么?”
景潇冶抽出自己身上的剑摔在一旁,反手抱起易陪思,往自己怀里塞着:“再看见你死亡一次,我才是要疯了。”
他抱着易陪思跃出这片废墟,外面大雪纷纷,景潇冶胸口的血砸在雪面上,像冬日里盛开的腊梅。
江颀玉拎着剑在后面追。
跑到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景潇冶轻轻把易陪思放下,对他道:“哥哥,在雪里,对你的元气有利,你伤那么重,快些疗伤。”
易陪思眉心发紧,灵力所剩不多,再说了给景潇冶输入灵力也没用,他只能稀里糊涂地捂着景潇冶滴血的伤口,不让它流血:“……别担心我了,你伤的更严重。”
“心疼我?”景潇冶看着他。
易陪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当然了!”
景潇冶抱住他,轻轻摸着对方的脸颊:“江颀玉马上就会追上来,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想要打败他,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他在易陪思耳畔说了一句话。
“记住了吗?”景潇冶问。
易陪思深吸一口气,道:“......真的要冒这个险吗?”
“我也不想的。”景潇冶苦苦一笑,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易陪思忍着泪水:“若此次我们都能平安回去,往后的日子里,我再也不想与你分开了。”
“一定。”景潇冶道。
雪地里,脚步声逐渐逼近,江颀玉清润的声音响起:“逃到这里,就以为安全了?”
易陪思擦掉嘴角的血,嗤笑道:“怎么会?有你在,怕是哪里都不安全。”
风雪依旧,眼前,江颀玉似乎觉得这句话很有趣,唇角勾起很淡的弧度。
易陪思与景潇冶相视一眼,同时大喊:“动手!”
像离弓之箭般刺去的,是景潇冶,江颀玉横剑抵挡,剑声嚯嚯,两个人在雪地里过招起来。
易陪思抓紧时机,朝着方才逃离的代圣皇宫奔去。
一边呼吸都来不及地跑着,他一边思考着现在发生的种种,怎么就......变成这样呢?
终于赶到大殿门前,勾鹤挡在门口,拦住了易陪思的去路。
勾鹤道:“翼轸君,别白费力气了,你们赢不了的。”
是,知道赢不了所以更不能听天由命啊!等死太煎熬了,他更希望自己是壮烈牺牲。
易陪思道:“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勾公子,请让开。”
勾鹤没有丝毫要让开的意思,他笑道:“抱歉翼轸君,不可能的。”
易陪思咬了咬牙,猛地抬起手,袖口一把白烟扬起,勾鹤就直愣愣地倒下了。
该说抱歉的是他自己,易陪思从来不喜欢耍阴招,但紧急关头,阴招才是最好使的。
“一炷香后,你就能动了。”易陪思绕过勾鹤,这时才开始大口呼吸,方才他都是屏气的。
这也算暂时解决掉了一个难搞的敌人。
祝枝予先不管,剩下的丁野况和齐溯就好办多了。
席成桦等人依旧被钉在墙壁上动弹不得,齐溯看着倒下的勾鹤,气愤道:“没想到翼轸君还会用这种卑鄙手段。”
易陪思道:“……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丁野况这个暴脾气举起剑就要砍过来,就在这时,忽然几道白花花的飞光闪过,精准无误地打落了丁野况手里的兵器。
那飞光击中剑后掉落,砸到地上仍是威力十足,狠狠地插入到了地面,像是琉璃盏破碎的裂纹,地面上也从那枚东西刺入的地方开始,蜿蜒出许多条曲折的裂痕。
易陪思完全没有预料到会这样,他定睛一看,有点眼熟啊,这是——
柳叶飞刀?
墙壁之上传来一声自我肯定的笑意:“还得是我,这水平,也没谁了。”
屠翼挺拔地站着,挥手笑道:“你们好啊,妹夫进来如何?小程将军好久不见,你的头发怎么更加卷了?”
显然这个问题在这种场合一点用都没有,程渡崎还是讷讷回答道:“天生的……控制不了的。”
不光是屠翼单枪匹马出现,屠翼的身旁,江涟也在,还有江漪令。
还没等笑出来,另一边,江颀玉也回到这里了,毫发无损。
景潇冶在他身后赶到,捂着流着血的伤口道:“抱歉哥哥,我只能拖延这么多时间。”
“辛苦你了,够用了。”易陪思和蔼地看着他,扯出来个笑容,目光转向江颀玉,神色瞬间冷了下去:“江颀玉,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的斗一斗了。”
他从不连名带姓地这么叫他,江颀玉听到后,失笑道:“易陪思,你以为多了这几个废物,你能解决掉我了?”
说罢,勾鹤便站在江颀玉身前,看来迷烟已经失效了,不愧是勾鹤,这连半炷香都没到呢。
因为方才被阴了,他脸色实在是不好,手中的镰刀满含黑气,被砍一下的效果可想而知。
也不用费劲去想了,席成桦、谢子澹、程渡崎、都切切实实地体会过。
砍一下,要命。
可以说现在的场面更是复杂,江涟和江颀玉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双方周围的气息早已水火不容,江漪令见到勾鹤,呼吸一滞,缓缓道:“阿鹤……”
勾鹤眼神如寒潭千尺,他喝道:“别这么叫我!”
江漪令被他一凶,连忙道:“你还在生气吗?我知道我错了……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勾鹤简直被气炸了:“没有办法?你骗我的还少吗?都是没有办法?”
江漪令一愣,不由自主朝前走了一步:“我……”
勾鹤瞳孔骤然一缩,猛地甩袖:“滚开!”
手中带着血的镰刀直指江漪令脖颈,勾鹤眉间戾气横生:“再靠近我一步,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江漪令快要被吓哭了,江颀玉手搭在她肩膀上,往后一推,将她和勾鹤分开点距离,这才开口道:“好了皇妹,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不在皇宫里面待着,来这里干什么?很好玩吗?”
他转头去看江涟,用着如同往日兄长般的语气斥责道:“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还纵容她来代圣?”
江涟沉着脸色,缓缓开口:“皇兄现如今说这些在给谁看?我从来没想过,那个给旦恒最多灾难的阿尔斯竟是你。”
江颀玉冷言道:“你没想过的事情多了,在你逃学不想读书的时候,也没想过皇位会传于你吧?”
趁江颀玉的注意力都在江涟身上,屠翼与易陪思想着把墙上钉着的几人救了下来,他们想的是有点美了,没等动手,祝枝予持鞭一甩,墙壁石块纷飞,她道:“你们休想坏事。”
屠翼歪了一下头,道:“这位是?”
祝枝予不咸不淡道:“代圣六伏之一,祝枝予。”
在江颀玉面前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姑娘家,如今这气势可是厉害的很,易陪思都快忘了她也是六伏了,那实力应该不弱,具体怎么样,这得比试才知道。
不过屠翼现在在干嘛,他为什么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的脸看?
屠翼凝神细思良久,忽然一拍大腿,恍然道:“方才我就觉得你眼熟,姓祝?那错不了。原来你还活着。”
祝枝予奇怪道:“你认识我?”
屠翼道:“准确来说,我认识你父亲,祝太守当年遇难前,从临清关借走一支军队,可也没能帮上他什么,倒是王爷,暗中帮祝府了不少。”
提起这,祝枝予眼神坚韧起来:“当然,要不是王爷,我现在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