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之间,易陪思与江颀玉已经正面对上。
江颀玉一代君主神术在手气势磅礴,威力如此强悍,这才是使用神术的完美境界,出神入化,如果把齐溯丁野况的实力比作成三岁小孩,勾鹤景潇冶可以说是青年佳境,那么江颀玉的实力,简直就是一代宗师。
翼轸君换回原身后也不是吃素的,连勾鹤也没有预料到,易陪思前居然前几招与江颀玉打成了平手。
灵力与法力,灵术与神术的冰霜火光元气来回相撞,铺天盖地,轰隆直响,他们不光在明面比试,背地里还暗搓搓较劲。
因为两人实力过于强劲,这充满激荡的力量把代圣宫殿撞的摇摇欲坠,马上要塌了。
但是翼轸君作为冰属性灵术师的佼佼者,一向追求完美,他动动手指,冰气大涨,瞬间把这座宫殿冻得坚硬无比。
塌,是不可能的。
里面这么多人呢。
江颀玉显然不在乎人的生死,他释放法力,想穿破这层坚冰,炸掉整个宫殿。
宫殿毁了就毁了,他还能再建,这帮人,必须死,一个不能活。
剑与剑交错之际,易陪思问:“什么时候学的神术?”
江颀玉也没隐瞒,回道:“那次出征回来后。”
易陪思道:“神术是强,但有损心性。”
他这句话,只对江颀玉说,他能感觉到,江颀玉修的神术与勾鹤景潇冶大为不同,江颀玉的灵术属性是风,相对温和,神术暴戾,他本身的身体修为压不住这股力量。
十招过后,易陪思靠近江颀玉,他手中灵流扫过江颀玉全身,愣道:“你走火入魔过?”
江颀玉嗤笑道:“易陪思,你管那么多呢,你还嫌自己死两次不够惨吗?”
易陪思却摇头道:“你……收手吧,现在还不晚。”
江颀玉道:“你总是拿出自以为对别人好的一套说辞,虚假的关心谁需要?你就管你家那位吧,别人的事,少操心!”
说罢,他抬起手,一记强大的黑光穿堂而过,雾散,易陪思身前的冰盾墙也跟着破碎。
江颀玉低了低眸,喝道:“旦恒双赋,可笑至极!那边文武百官总喜欢把我和你放在一起,更喜欢比较我们,谁更厉害,谁更出众,可我只想杀了他们,他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那半吊子水平,算什么东西!”
两人僵持不下,江颀玉耐心耗尽,眼神中动了杀心,景潇冶见情况不妙,一沓符咒扔向江颀玉,火光爆破声中,他对易陪思道:“去做你想做的。”
易陪思毫不拖沓:“好,你当心。”
说完,他便与景潇冶交换了位置,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江颀玉却在此情此景想到第一次他与易陪思除邪祟那天,也是这样。
没用的记忆,居然会在这时浮现。
也是真可笑。
江颀玉霍然道:“之前把你带入代圣国,我倒是养寇为患了,不过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实力,站在我面前,太把自己当回事。”
景潇冶道:“怎么会,君主养我之恩,我此生铭记,只是你有点小瞧我了。”
很难看到两位实力接近顶端的人在这里胡作非为般乱斗,江颀玉现在双眸翻涌着激烈的赤红色,大批大批黑气在他手中的剑充斥,他已经魔怔,神志不清,接近发疯。
起因是景潇冶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他说的很小声,除了江颀玉,没有第二个人听见。
他说:“其实你也喜欢他,死不承认罢了。”
这句话一落,江颀玉身子一顿,疯狂地爆出一道黑光,撕心裂肺吼道:“滚!闭嘴!你以为我是你吗?”
人在生气时,实力是会大增,但也会变得冲动愚昧。
景潇冶闪过,那道黑光砸向石壁,整个代圣宫殿被摧毁一半,地面不断震荡,顷刻就要倒塌。
江颀玉与景潇冶先后跃出层楼,宫殿旁边,是暮山的一座次峰,常年白雪皑皑,冰天雪地。
景潇冶在地上站稳后,问道:“我与你对他的感情一致,我怎么会不懂你的心情?若不喜欢,为什么走火入魔?”
“为什么见到他与别人亲近,会发了疯?”
“你吃醋了,你在怨恨,为什么不是你。”
江颀玉恼羞成怒道:“我哪里是喜欢,我只觉得恶心,我真喜欢他,我会杀他两次?”
景潇冶摇了摇头:“你聪明的很,你知道他会用别的方法回来的,所以根本不担心。不然你为什么大费周章用毒杀,污蔑在我身上,却不自己动手?”
“你只是想,让他厌恨我罢了。”
江颀玉气愤的快要咬碎牙齿,他连打十几掌,法光混着冰雪飞斥,其中几下景潇冶没躲开,中了招,他重重摔在雪地里,空腔喷涌而出的鲜血砸在雪面上,瞬间扩散,像是快要枯萎的红莲。
景潇冶盯着他,继续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忧虑不满,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他待你真的很好,甚至毫不犹豫的为你挡暗器。”
江颀玉忽然冷静了,不说话,也停下来了攻击。
他走到景潇冶身旁,低下眸,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如果你死了,他是不是就会回头看我了?”他问。
景潇冶躺在雪地上,身上多处伤口,只剩下一口气,却还是笑了。
他显然没有害怕即将来临的死亡,无论是江颀玉给他最后一击,还是在这里孤零零地等待身体越来越冷,被冻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冰天雪地,都是一个结果。
可那又怎么样?
景潇冶坚信道:“不会的。”
江颀玉蹲下,神态柔和,口齿清晰道:“景潇冶,我恨你,因为你让我明白我对他的心意。”
他又笑了笑:“我同时也感谢你,不然,我也不会明白我对他的心意。”
江颀玉收了手,起身后,临走前回头看了景潇冶一眼:“你这条命不由我拿走,如果你命硬,能活着回去,那是你的本事。”
景潇冶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
对方准备离去,这边的风雪越来越,景潇冶抬起眼,望了望天,他在风声雪声中听到对方喃喃了一句:“怎么会呢。”
背后的血已经浸透了衣衫,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天空,下雪了的天空,居然是这样灰蒙蒙的。
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去诚心诚意地欣赏每日都存在的天空,原来每日都能看见的风景,会是这么好看。
很美,美得不可方物,他好想伸手去抓住一片雪花,可惜手臂沉如千斤,抬不起来。
但是雪花那么美,抓住干什么呢,会化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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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陪思要做的事情是摧毁涅盘。
凝丝与涅盘这两个东西现在看来都是烫手的山芋,一起毁了万事大吉,在景潇冶与江颀玉追赶着冲出去后,易陪思本还以为要与剩下的代圣六伏大战一场,没想到勾鹤主动将凝丝递给了他。
勾鹤看着涅盘,语重心长道:“快些行动吧。”
易陪思不知道他这又是演的哪出:“你……你究竟是哪一边的?”
勾鹤沉声道:“当然是君主这边,但他现在病的太重,如果涅盘启动,所有灵力消失,此消彼长,神术积攒过多,他会受不住被反噬的。”
涅盘被毁后,宫殿坍塌,易陪思与宋昶等人顺着地下通道跑了出来,除了旧伤复发走不动程渡崎被席成桦背着,其他人还是能行动的。
席成桦问道:“陛下,您没受伤吧?”
其余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没有,没有就好,他们也不耽误时间了,立刻往出口的方向跑。
随着出口的光越来越明亮,易陪思更是清楚地看到出口站着个人影。
江颀玉正负手伫立,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顷刻便抬起眼帘。
他语气充满赞叹之意,淡定道:“这么一会功夫不见,你就把涅盘解决了,真是厉害。”
易陪思握着的拳紧了紧,江颀玉在,就是景潇冶输了。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剑,动作利落干脆毫不拖沓,江颀玉却为之一笑:“怎么,这么警惕?”
易陪思道:“已经死了两次,再不警惕一些,我也太蠢了。”
江颀玉点头,目光看向他身后同仇敌忾的众人,礼貌道:“我想和翼轸君单独聊聊,你们最好离开,现在离开,我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程渡崎道:“要死一起死,谁知道你会不会真的放走我们!”
其他人也是不动一步,就处在那里像个木桩一样,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江颀玉手中凝聚一股黑气:“那就别怪我无情。”
易陪思跟着掀起一波极寒之气,提起剑,指向江颀玉,正色道:“我倒想看看,你无情起来是什么样?”
数道黑靡之气向景潇冶席成桦等人袭卷而来,有多少道黑气,紧接着就有多少个冰盾形成,牢牢地挡他们面前。
易陪思挑了挑眉:“怎么样?在我手下,你怎么能动的了他们?”
可江颀玉面露笑容,他道:“是吗?”
易陪思一怔,咚咚咚几声巨响,在他的脚底,一个法阵倏地发出强光。
大意了。
回过神,法阵已经启动,从地面涌出白雾般的波旋环绕四周,像是一道严丝密合的屏障,将他与江颀玉圈在里面。
江颀玉欣慰笑道:“现在,总算是独处了。”
易陪思深知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里面的人也看不见外面,甚至听不见,因为在这里,他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他气愤道:“你想干什么?”
江颀玉道:“和你聊聊天。”
易陪思拒绝道:“有什么好聊的?”
江颀玉想了想,道:“能聊的,多了呢。”
每说一句话,江颀玉就朝他靠近一步,易陪思便要往后退一步,这个圈内地方不大,他现在已经无处可退了,更不敢随便去触碰那些白雾,万一是什么有毒的东西,沾染身上,那就不值当了。
他干脆举起剑,清渲横在二人之间,直指江颀玉的脖颈,易陪思态度强硬:“别靠近我。”
“哎呀。”江颀玉笑了笑,清亮亮的声音含着款款柔情:“你是不是忘了?清渲有灵,我与它认识,他是不会伤了我的。”
江颀玉本就生的眉眼温和,这样含笑看着人,宠溺的目光让易陪思恍惚想起当年他们一起经历的种种时光。
可那些都是镜花水月,假的不能再假。
走神回想之际,江颀玉不知道用了什么,让易陪思浑身无力,明明时刻在注意的,怎么就让他有机可乘了呢?
易陪思身子一软,便头朝前般倒了下来。
江颀玉走上前接住了他,将他温柔地抱在怀中。
他的举动易陪思是越来越不懂,人的心性魔怔之后,行动也变得反复无常吗?
易陪思本是狠狠地瞪着他,无话可说,后来发现自己还能开口说话,他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江颀玉温言道:“陪思。”
现在这么叫他,只会让易陪思心里更加迷茫不解,都假借人手地杀了他两次了,还这么假惺惺地饱含感情,干什么呢?
江颀玉道:“我对你有情有愧,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易陪思心跳都要停了,瞳孔时张时缩,震惊和诧异来回挑拨,这完全是在意料之外的事情,随后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说什么胡话?我介意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