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飞上海的飞机在跑道上加速滑行，犹如一只掠过海面的鸥鸟，冲向蓝天。
    姜清悦坐在头等舱里一靠窗的位置，她的旁边坐着一个一头琥珀色短发的女子，一身orange label休闲装，自上飞机后就一直戴着墨镜。姜清悦心情不佳，那个女子也一副酷酷的样子，两人之间没有交流。
    飞机进入平飞状态后，姜清悦拿出最近买的新书《自控力》，看了几页后就放下了。随后她放平座椅靠背，想在飞机上小憩一会儿，但脑子里的一团事让她无法入眠。
    上周她去香港见了美国基金公司tgm在亚太区的首席代表，想尝试通过tgm的引荐来投资bd的可能，根据余欣的透露，tgm很可能是bd最新一轮融资的领投方。姜清悦公司的创始人之一许兆安也出面做了东，大家在一起吃了个饭。不过沟通下来结果并不是很理想，老牌的tgm显然对联手他们这么一个新兴的投资公司兴趣不大。
    上周五晚上她刚从香港回沪，就从赵博文那里听到余欣父亲病逝的消息。她马上给余欣打了一个慰问电话。电话时间不长，情绪低落的余欣几乎说不出话来。
    周日一早她从赵博文那里得知了告别仪式安排在周一。她委托赵博文让他在大连的同事预定了一个花圈，然后当晚就赶到了大连。
    姜清悦一方面为余欣失去父亲感到难过，感叹人生无常。另一方面，姜清悦的内心也对bd融资有些焦虑。尽管之前她对能拿到这个项目不是很有信心，但见到余欣之后又感觉尚有一丝希望。没想到余欣家中又突生变故，让进入项目的前景又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万千思绪中，姜清悦似乎听到身边传来一阵低声的哭泣。
    姜清悦睁开眼扭头一看，邻座的女子双手此时正掩面不断抽泣着。女子已经摘下了墨镜，戴着耳机，折叠小桌上摆放着一台ipad，正播放着一部连续剧。
    见女子哭得越来越伤心，姜清悦心不由得软了，马上将座椅角度恢复，从随身挎包里面找出一包纸巾递给了她。
    女子扭头看了一眼姜清悦，把纸巾接了过去，没有说话。
    姜清悦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圆圆的脸庞，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脸上的妆已经被泪水明显弄花。
    女孩用纸巾擦拭泪水的时候，一名空姐走了过来，俯身低声询问了几句。女孩摘下耳机，摇摇头，表示没事。
    空姐走后，女孩收起小桌板，解开安全带，起身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个kenzo双肩背包，将ipad和耳机放进去，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化妆包向洗手间走去。
    姜清悦想女孩应该是去补妆了，重新拾起《自控力》读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女孩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刚才谢谢你啊。”女孩坐下后，主动向姜清悦开口致谢，心情明显好转了许多。
    姜清悦微微一笑：“没事。你是学生吧？”
    女孩点点头：“我今年刚大学毕业。”
    “多好的年纪，”姜清悦由衷地赞道，“刚才是看剧太投入了吧？”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姜清悦知趣地没有再问下去。
    “姐，你看的什么书？”女孩主动问道。
    “《自控力》。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姜清悦将书的封面朝向女孩。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女孩继续问道。
    “做投资的。”
    女孩盯着姜清悦看了几秒钟，咬了下嘴唇说：“姐，我觉得之前好像见过你。”
    “是吗？在哪儿？”姜清悦有些意外。
    “你是不是姓姜啊？”
    姜清悦点点头，同时仔细端详着女孩。
    “你是——唐子扬的女朋友吧？”女孩继续说道。
    姜清悦一怔，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了，听到后心中还是被刺痛了一下。
    “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姜清悦纠正道。
    “哦，对不起，我口误了，”女孩带着歉意解释道，“我见到是在你去年的生日派对上。”
    “哦，”姜清悦继续在脑海里搜索着眼前这个女孩，“抱歉，那天人实在太多，我没能记住每个人。”
    “我叫罗晓彤。我哥你可能认识，罗向哲。”
    姜清悦恍然大悟。罗向哲是唐子扬在澳洲上学时认识的好朋友，也是上海人，比唐大三岁，后来成为唐子扬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认识唐子扬后，姜清悦也见过罗向哲几次。
    有了这层关系，姜清悦和罗晓彤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
    “我记得那天是你哥和他女朋友去的。”姜清悦回忆道。那次隆重的生日派对至今在她的记忆中印象深刻。
    “我那天也去了，就是去的比较晚。派对的票还是我哥给我的。结果那天早上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不想晚上再见到他，本来不想去的。后来实在是好奇这个降服子扬哥的美女到底是何方神圣，就又改变主意去了。”
    “有没有让你失望？”姜清悦微笑着看着罗晓彤。
    “没有，姐，绝对没有，”罗晓彤赶紧接口道，“我记得进去的时候你正在唱着一首英文歌。看到你的颜值、气质和仪态，再加上你的歌声，哇，连我都爱上你了。”
    姜清悦被罗晓彤逗笑了。
    “姐，你们后来为什么分手了？你们多般配啊。我哥说子扬哥这次是真的陷入情网，遇到真爱了。得知你们分手，我们都很吃惊，子扬哥也一直没说分手的原因。”
    姜清悦没有预料到第一次见面罗晓彤就会问起这么敏感的问题。她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没有应声。
    罗晓彤并没有注意到姜清悦的表情，而是继续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唐子扬劈腿了？”
    “不是他的问题，不关感情上的事，是其他一些原因。”姜清悦淡淡地答道。
    “感情没问题为什么要分手？” 罗晓彤的大眼睛中带着不解。
    “晓彤，你还年轻，有些事你以后就知道了。” 姜清悦不愿意做过多解释。
    “那你们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复合啊？”罗紫凝依旧锲而不舍地望着姜清悦。
    “没可能了。”姜清悦斩钉截铁地摇摇头。
    罗晓彤眼中露出失望的神情：“那真的是实在太可惜了。”
    “相遇靠缘分，相爱靠感觉，相守要靠责任。但这个责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责任，至少还是两个家庭的责任。能不能长相厮守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所以决定之前一定要慎重和好好权衡。”
    罗晓彤认真地听着，但姜清悦从她的眼中看出她并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
    “姐，你这次是到大连出差吗？” 罗晓彤终于换了个话题。
    “不是，是一个朋友的父亲过世了。”
    “哦，难怪你今天穿的这么素呢。”
    “那你呢？”
    “我啊，” 罗晓彤面露一丝难色，叹了口气低声说，“我在学校里喜欢上一个男生，结果毕业前表白被拒绝了。这些天一直想不通，还是想他，就到大连来找他了。”
    “嗯。然后呢？”姜清悦嘴里问着，心里已经知晓了结果。
    罗紫凝咬了下嘴唇，说：“我们见面说话都没超过10分钟，他就撇下我走了，伤透我心了。从昨天到今天，我一直在哭。刚才想看看韩剧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还事则其反了。”
    “晓彤，感情的事勉强不得。人生的路还长，该放手就放手了。”
    罗晓彤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不甘心，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表白一个男生，没想到落得如此下场。我知道自己不是关晓彤，长得不是国色天香，但也不算丑啊。我追到大连就是想找他问问清楚。”
    姜清悦笑笑没说话，心里倒是挺佩服这个男生，他没有因为罗晓彤是个富家女就去勉强自己的感情。
    “姐，你说吧，动物界都是雄性努力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去取悦雌性。怎么到了人类就是反过来，女人需要天天花枝招展地给男人看？” 罗晓彤继续道。
    “外表的固然重要，但我觉得两个人要长久更重要的是三观契合。”
    “我觉得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就只看外表。” 罗晓彤狠狠道。
    “别灰心，妹子。日子还长着呢，以后你一定会遇到爱你的好男人的。”姜清悦安慰着她。
    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罗晓彤滔滔不绝地与身边的姜清悦探讨男女感情上的事。
    当飞机上的广播开始提示飞机将在30分钟后降落虹桥机场时，罗晓彤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姐，你能帮我个忙吗？”
    “说来听听。我看能不能帮上。”
    “姐，你一定可以的 ，”罗晓彤满怀期待地望着姜清悦，“最近我家买了一间商铺送给我作为毕业礼物。我不想简单地出租赚钱，想自己拿来做点事情，只是没想好做什么，要不姐你帮我出出主意。你不是做投资的嘛，一定有经验的。”
    姜清悦笑着点点头：“好啊。哪天你带我去看看。”
    “太好了！姐！” 罗晓彤把身子凑过来，兴奋地抓住姜清悦的手。
    此时的姜清悦想起之前和唐子扬参加过一次罗向哲组织的派对，是在罗向哲自己的房子里。那是一个二层的顶层复式，上下有近400平米，罗向哲将其改造成一个轰趴屋，设有棋牌室、游戏室、台球室和ktv，顶层的大露台还改成了一个泳池。那套房子据说是罗向哲从澳洲学成归来时家里送给他的礼物，看来这罗家有送房产给子女当毕业礼物的习俗。
    答应罗晓彤之后，姜清悦的心里又有一丝后悔。罗家和唐家关系这么近，会不会因为这事以后又会遇上唐子扬？那该是多么尴尬。
    飞机落地之后，已经熟络的罗晓彤执着地邀请姜清悦坐她的车。罗晓彤去大连时将自己的座驾停在了虹桥机场的停车场里。
    几番推辞不过，姜清悦最终还是坐上了罗晓彤的路虎卫士，驶向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