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淮河巡防大营一名姓陈的千总,提前知道了这消息,并报告了守备刘知元大人。刘知元就来到颍州府,知会了我和府兵主事图海图将军,我们三个人便一同商议,如何应对二郎教的匪徒闹事。
我和图将军的意见,是在全城各处布兵,城门处湖边埋伏兵士,预防贼兵在全城各处的骚乱、暴动。可是刘守备认定二郎教的人会全力袭击、攻占颍州府衙门,以壮大声势。
他全力主张,把他带来的两千多兵马和颍州府府兵一千多人,全部埋伏在颍州府衙门四周,准备对二郎教匪众聚而歼之,一举歼灭。我是一介文官,带兵打仗自是不行。
刘守备自信满满,不愿听从我的建议。图将军提出要分兵八百人在全城各处巡逻,他也没有同意,说那样分散了兵力,会削弱了攻击二郎教匪徒。
后来我审问抓到的二郎教匪徒,才得知他们那些人提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潜到了这城里,察觉到了官兵在颍州府衙门四周布控,就更改了第二天的行动。
先是在其他地方放火,吸引官兵的注意力,之后才在全城各地进行抢劫,得手之后迅速逃跑,所以城里就着了他们的道儿。”沈知府语气缓慢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江向阳又问道:“贼兵在城里下手之后,沈大人在做什么?”
“我听说城里有人放火之后,便要带了人去救火。刘守备说死不同意,他告诉我说,这是贼兵调虎离山之计,不可中了他们的圈套。后来我见百姓来报我失火的越来越多,火越来越大,才强行带了二百名颍州府府兵去救火,
一直到后来我受了伤,夜里才醒来。我去救火之后,刘守备这边的很多事情并不知情,也是到后来才知道。”沈知府答道。
江向阳又问:“那,图海将军呢?他在做什么?”
沈知府道:“我走之后,图将军接到报告,其他街道也被放了火,他见并无贼兵袭击知府衙门,便也带了兵去救
火。之后贼兵抢劫撤退之后,他便率领兵士奋不顾身去追击,两次受伤,后被贼兵的火牛阵击破,他受伤之后被贼兵掳去,后被陈千总救下来,送来和我一起治伤,才得以活命。
江向阳又问道:“刘守备出城追击贼兵的事情,你可知道?”
“下官那时正在城中救火,后来又受了伤,这些并不知道。后来陈千总击败了贼兵,将他们捉拿了,送图将军到我府中治伤。我醒来之后,才听他说了他率兵击破贼兵的事情。
至于刘守备,我也是问了一个府兵校官,他告诉我,刘守备出西城门追击这兵,遭了贼兵的弓箭埋伏,之后又遇到陷坑和火牛阵,刘守备一心撤退,他手下的阮奎校尉,带人回头掩杀,胜了一阵,但是刘守备害怕再遇伏击,便退回来关了城门。这些并非我亲眼所见,我也是询问才知道的。”沈知府沉稳地答道。
江向阳听到这里,便点点头,他心中对沈知府暗自赞许,沈知府所说的每一件事,都和他们几人在城中查访的情况对得上,并没有虚言。
特别是沈知府从头到尾没有给自己邀功,往自己脸上贴金,炫耀自己的功劳、苦劳,所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事情,甚至没有表示对刘守备的不满,这让他不由得对这沈知府高看一眼。
江向阳便又问道:“这在西门外阻击贼兵的陈千总,你可了解?”
沈知府忙道:“陈千总颍州府府兵主事图将军原来同在一个兵营,他曾来图将军这里走动,因而见过一面。此人年少,但有勇有谋,敢于担当,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只可惜他出身乡野,没有人重用、提携他。
据我所知,这一次二郎教匪徒要来颍州府闹事,便是这陈千总提前侦知到的消息,只可惜刘守备没有让他参与这一次行动的谋划,只让他留在淮河巡防大营守,万幸的是,陈千总不走寻常路,将在营军令有所不受,
他自行组织了阻击贼人的阵仗,一举成功,大破贼兵,竟使二郎教匪徒无一人逃脱,实所罕见。大人,你是兵部的上司,这样的人不用,还用谁呢?如果这样的人不得重用,岂不让其他的将士寒心?”
江向阳听沈知府这么一说,当下点头叹道:“如此说来,这位陈千总实属人才难得。那,我必定要见他一面才是,看看其人真正如何?如是人才,我岂能埋没了他?”
沈知府连忙站起来道:“大人慧眼,定不会看走眼,埋没了这位陈千总,如能重用此人,实乃国之幸事。”
之后,沈知府才把他在全城遭了贼兵变乱之后,组织官绅、财商、名流救助贫困商家,妥善处理死难者,安抚百姓,重塑民心,全力恢复商业、手工业生产,都一一进行了说明。
他还亲自带了江向阳,到街上实地查看,那些百姓消息传得也特别快,听说皇上派人来了,慌忙都围了过来,纷纷称赞沈知府爱民如子,对城内百姓、商户关爱有加,遭逢二郎教贼兵变乱之时,甚至于能够挺身而出,
身先士卒,为百姓救火,到火场里救人,以至于受伤,他们都很感动,希望钦差大人回去之后,一定要在皇上面前表彰沈大人,为民请命,不要因为二郎贼众一时得势,破坏、焚烧了城市,责罚沈大人,如果皇上一定要责罚沈大人,他们愿意捐钱替沈大人赎罪。
江向阳见百姓如此爱戴沈知府,心中也是很感动,连忙向百姓们表示,他很欣赏沈知府为官爱民,临危受难,与百姓同甘苦、共命运。他回去之后,一定向皇上如实禀报,请大家放心,苍天定不负好心人,百姓的善良所愿,定能得到回报。
从街上回来后,江向阳又要审问被抓获的贼首,沈知府却叹了一口气道:“大人,那匪首王振,你是见不到了。”
江向阳问:“这是为何?难道给杀了不成?”
沈知府道:“正是,他被抓获的第二天,刘守备就将他杀了,说是怕被贼人劫了去,我原想审问一番,却没能见到。”
江向阳又问道:“那其他被抓的人呢?”
沈知府道:“现在都关在颍州牢房里。我听说,刘守备原本一并都要杀了的,只是要杀的人实在太多,怕传了出去引发事端,他才没有杀。眼下大人来了,正好处置了他们。”
江向阳道:“你可曾审问过?”
沈知府道:“下官审问过几人,后来,就不敢问了。”
江向阳道:“那是为何?”
沈知府道:“下官怕知道得太多,引火烧身。”
江向阳当即便把沈知府拉到一边,问道:“你到底问到了什么?”
沈知府见周围无人,才小声道:“禀大人,二郎教有一个头目交代,之前,他们和淮河巡防大营的人有来往,所以图将军曾派人去那边侦察,都给他们提前知道,杀了。”
江向阳听了,倒吸一口凉气,思忖片刻后问道:“那他,为何会有如此行为?”
沈知府道:“下官不敢揣测。”
江向阳在兵部里已经做了很久,什么样的黑风都见过,丘八们玩的把戏自然都熟悉,当下便问道:“莫不是,养蔻自重?”
沈知府道:“或许。”
当天晚上,江向阳便提审了一些二郎教头目,那几个头目见这次来问话的人是北边口音,知道是上面的大官,为了活命,受审的时候是全是知无不言,结果江向阳问到的情况竟然和沈知府说的一样。
之后几天,江向阳又召见了颍州府府兵主管图海,图海见了江向阳之后,伏在地上只是磕头,之后便流下泪来。
江向阳连忙上前扶起图海,又让差役搬了凳子让他坐下,这才问道:“图将军,听说你在颍州府西门外追击二郎教匪众受了伤,可好些?”
图海连站起来后,又拱手道:“谢大人挂念,目前已经好清了。”
江向阳道:“你同刘守备一同率部追击二郎教匪众,刘守备可有失职、渎职、行为失当之处?”
图海忙道:“启禀大人,刘守备乃是卑职之上司,以下议上难免有诽谤之嫌疑,卑职不敢乱胡乱评论。”
江向阳道:“有我在,但凡有什么,自有我给你做主,你就随便说说也无妨。”
图海道:“启禀大人,卑职以为,刘守备统兵过于专断,是其一;其二,刘守备统兵过于保守;这第三呢,刘守备统兵乐于守成。其他卑职不敢非议。”
江向阳点头道:“图将军,你身上有真正的军人气度,这让老夫很是欣慰。听说,你受伤之后被二郎教匪众所获,是一名陈千总将你救下,可有这事?”
图海道:“启禀大人,卑职受伤被贼人所获,阮奎将军想救我却没能够,其后是陈千总救了卑职之性命。
大人有所不知,这位陈千总虽说年轻,可是有胆有识,智勇双全,又有一身的武艺,阵仗之中勇猛过人,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可堪大用,将来说不定会建卓越战绩,成就不世之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