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皮笑肉不笑地送他出门后,回到卧室,拉上窗帘,昏天暗地地睡一觉。五点左右,被电话铃声吵醒。我趴在枕头上慵懒地接了电话,“喂,你好!”
“万小姐,我是李悦……”李悦那沉闷的声音远远传来。
“您好,李总啊!”我困得不行,“您……有何指示?”
“我想邀请您共进晚餐,不知万小姐肯不肯赏脸?”
我愣了愣,这是啥意思?
“晚上七点,鄙人在望江酒楼恭候大驾。您住哪里?我派司机来接……”
“不用了不用了!”我忙不迭地道,睡意瞬间消散。“您方便的话,咱们就把那篇专访做完,至于吃饭就不必了吧!”
“咱们边吃边聊行吗?在下就敬候大驾。”
挂了电话,坐在床头发了半晌呆。起来冲凉洗浴,换衣服出门。
赶到望江楼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天空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红色晚霞,将整座城市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天色尚早,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早着呢!闲闲地逛进一家商场,珠宝首饰,漂亮时装,永远是女孩子不能拒绝的诱惑。灯光如雪的珠宝店里,三三两两,一对对一双双的男女趴在橱窗前挑选着精美的首饰。
笑容温婉的导购员妆容精致地迎上来,“您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谢谢,我随便看看。”我淡笑着,目光扫过那些做工精致价格贵到离谱的珠宝钻石。
女导购员笑得怪异,她大概觉得,像我这样一个人逛珠宝店的女孩子是不会舍得掏钱给自己买首饰的。果然如她所料,转了一圈,我便孤身离去。商场里暖气十足,我穿着羽绒服,戴着毛线帽子围着围巾,只逛了一小会儿,便热得脊背热汗直流。
走到一家茶饮室前,排队买份冷饮。好半天才轮到我,我正要掏钱埋单,一个女人的声音清朗地叫起来,“万小姐,好巧哦!原来你早到了!”我掉头一看,穿着件淡青色长款风衣的萧忆眉,正从后面快步走来。
“萧小姐。”我微微一笑,“饮咩茶?我请你啊!”
“谢谢,我给李总买茶饮。”萧忆眉看着我手上提着花茶,笑道:“原来万小姐也钟意这家的茶饮。”
萧忆眉提了两杯茶饮,与我一道出了商场,往对面的望江楼走去。
望江楼顶楼vip包间,装潢华贵,视野开阔,人迹罕至。整个房间以黑色和白色为主色调,墙壁上挂着数幅名家山水画,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靠窗的方桌上,摆放着鲜花,白烛,白色的台布随风飘扬。空阔的房间,空无一人。
“万小姐,请坐。”萧忆眉涔涔地抬起皓腕看着那闪闪亮亮的腕表,“李生马上就到,您请自便,失陪一下。”说罢,她匆匆离去。
我淡然一笑,将那杯花茶放在桌边。靠在窗边,望着窗外朦胧的暮色。从这里俯瞰,远处的高楼、山峦、湖泊尽收眼底。山河壮美,人类渺小如蚁。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我喃喃道,拂开那飘然若云的窗纱,冷风破窗而来。“这样的景致,还真适合大醉一场。”我抓过桌上的花茶,咬着吸管一口口地喝着。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李悦走了进来,白色毛衣,黑色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地站在我身后。
“李总。”我猛地回头,风扬起我的长发。我拂开头发,尴尬地看着他。
“阿宁小姐,也喜欢古诗词?”李悦站在窗前,手按在窗台上,吹着凉风。
我背靠在窗前,拂开乱发,咬着吸管,喝了口已经冷掉了的花茶,以此化解那没由来的尴尬。桌上只有一枝花枝状的烛台,一只白色瓷瓶里插着一枝鲜红的玫瑰花。别无他物。说是要请我吃饭,顺便聊聊,这是要请我喝西北风?
“说不上喜欢,一时感慨罢了。”我又吸了口茶,发出空阔的哧溜声。
“在下有幸拜读过阿宁小姐的诗作……”李悦望着窗外的夜色,嘴角一扬,笑道:“阿宁小姐真是秀外慧中,只可惜我一介粗人,欣赏不来您的才情。”
我斜视着他,淡笑着,“您是业界翘楚,上市公司大老板,不必欣赏我这不入流的才情。”我转身坐到桌边,从包包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笔记本里夹着一张a4打印纸,纸上是我列的采访提纲。
“阿宁小姐不必如此谦虚。”李悦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他拿过那张纸,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非工作时间,不谈工作。”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份提纲收入口袋中,“可是,不日我将入藏,十天半个月也回不来。”我合上笔记本,将手上的一支钢笔旋转得飞快。“我知,您有您的难处。我本不愿意强人所难,既然如此,那还是算了。告辞!”我收住笔,将笔记本和钢笔扔进包包里,提起手提包,起身便走。
“阿宁小姐!你别走!”李悦见我翻脸无情,立刻跳起来拉住我。那双手是温凉的,陌生的触觉,令我很反感。
我用力甩开他,正想来一番义正言辞的训斥,包间的门却被推开。两个戴着白色厨师帽穿着白色厨师服的男人推着辆银色的小餐车走了过来。
“李总,您订的晚餐,二位请慢用。”年长的大师傅从银色的冰桶里取出那醒好的红酒,倒在两只高脚酒杯中,便退了出去。
鲜红的玫瑰凝露虾球,红艳艳的红酒炖牛肉,白森森的蜗牛汤,还有煎鹅肝,焖鸭腿,乳酪蛋糕……居然是西餐!我目瞪口呆。
“抱歉,李总,我酒量不济,恐怕不能陪您尽兴了……”我站起来。
“你随意便好,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他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一脸哀怨地看着我。
陪吃陪喝陪聊天我都很在行,罢了罢了,我一屁股坐下来。
烛光映照着那张略显浮胖的脸,他脸色苍白,眼底乌青,像是长期睡眠不足。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下杯,浅浅呷了两口,“让您破费了,这么丰盛。”
“你尝尝这个蜗牛汤,岑师傅是从法国高价请来的大师傅,他做的法国菜最为地道。”李悦将一份乳白色的蜗牛汤放在我面前。
“谢谢。”我看着那浓白的汤里飘浮着小小的白白的蜗牛,嘴上道着谢,心里却是极抵触的,我吃不惯这个玩意儿,我那满脸嫌弃的表情已出卖了自己。
“你不喜欢?”他猛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两眼通红,着魔一般尖叫起来,“你怎么会不喜欢?你不是很喜欢这道汤吗?你明明最喜欢这道汤的!”
“放……”我差点骂起来,但看他那个鬼样子,疯癫的不像正常人,我犯不着跟他计较。“你……你弄疼我了。”我柔声道,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指,我指了指那乳白的汤,“你松手,我才能喝啊!”之前,我在精神病医院做过为期半个月的调研,这李悦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比那院里的狂躁症犯者好多少。
我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大口,确实,美味得很。我闭眼胡乱地喝着汤,表情变得愉悦起来。果然,美食慰人心。
“虾球,你吃。”他舀了一勺虾球放在我面前的小白瓷碟中。
“这个不行。”我摇头拒绝,“我对虾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