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前一天晚上睡得早,刚进入梦乡,就梦见了蛇王。
其实这半年多来,他很少被托梦了。
毕竟他年纪大了,蛇王该物色下一个人了。
所以,在梦里见到蛇王的时候,他还是很吃惊的。
然而,他发现梦里的蛇王像是站在一层烟雾后面,看不清它的表情。
就连声音,都有些虚无缥缈,时断时续。
刘老和蛇王打了半辈子的交道,立刻反应过来,“您受伤了?”
“是,我受了重伤,”蛇王趴在一块岩石上,吐了一口蛇信子,“接下来,我将会离开萨罗山,未来三天,你把祭坛毁掉,连同你房间里的那些木牌,一并烧毁,抹除我托梦的痕迹。”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消除了与萨罗山的羁绊,祭坛已经没什么用了,而且,将来我也不会踏进这片土地一步,不再吃任何人的供奉。”
刘老听完大惊失色,脸上纵横的皱纹微微颤抖。
一个守护晋南镇千年的大蛇,自愿放弃人们的供奉,成为一条普通的蛇。
或许出了萨罗山,就会被人们捕杀。
但是对方甘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蛇王缓缓的直起身体,尾巴来回甩动着。
它垂着头颅,俯视着眼前渺小的人类,“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看着那双收缩着的瞳孔,刘老猛然反应过来,他挪开视线,小心翼翼的说道:“是我多嘴了。”
蛇王没有多说什么,又趴下来交代道:“还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希望你务必完成。”
“蛇王请说。”
“循着萨罗山的脚印往上走,找到一个人,你见过的,然后把他带回来,好好照顾一下。”
刘老没有多想,低眉说了一句“是”。
“还有,告诉他,让他回去吧,我没事。”
刘老虽然不知道蛇王口中的这个人和蛇王是什么关系,但是听起来,却很不一般。
他不敢多问,再次应了一声。
得到他的回答,眼前的雾气更加浓密。
慢慢的,再也看不到蛇王的身影。
没一会儿,刘老就醒了过来。
随后马不停蹄的带着人直奔萨罗山。
听到刘老这么说,柳乐人总算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小六这是在告诉他,苏时砚会活下来。
但是,他察觉到自己忽略了一些重点。
他拧着眉毛问道:“你说,它受伤了?”
“嗯,气息比之前虚弱,并且,说话时喘气声很重。”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异常?”
“说不上来,”刘老仔细回想,最后说了一句,“像是拖着最后一口气,交代后事一样。”
听到这个比喻,柳乐人的嘴唇紧紧抿着。
原本放松下来的脸色,也瞬间有些凝重。
看来,苏时砚的死,也影响到了小六。
不过也想得到的,追风也好,苏时砚也好,都属于小六的分身。
任何一方受伤,其他两方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是,竟然到了“交代后事”的地步,联系小六决定离开晋南镇的说法,那么,它救活苏时砚,绝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没等他想明白,突然传来一阵铃声。
之前他的手机没电了,已经自动关机了,不然也不会没办法下山。
此时电量却是满格的。
他接通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虞岑传来的好消息,“苏时砚有心跳了。”
要是没有刘老告诉他关于小六托梦的内容,他听到这个消息,会非常的高兴。
但是现在,他又为小六担心起来。
虞岑见他半天没说话,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忙问道:“你在听吗?你那边怎么样?”
“我在听,”柳乐人咳了几声,哑着声音说:“医生怎么说?”
听到柳乐人的声音,虞岑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惊讶的说道:“你生病了?”
“只是有些着凉,小问题。”
“你那边不顺利吗?有没有见到小六?”
“没有,”柳乐人不想让刘老听出来什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医生给苏时砚做过检查了吗?医生那边怎么说的?”
“这两天,我们把苏时砚放在医院的冰棺里,然后一直守着,沈家和苏家都来人了,说是要入土为安,我和师父一直拦着没让,就在今天早上,我看到苏时砚的手指动了,便找医生做了检查,医生已经确定人活过来了,进行了治疗,现在,苏时砚已经醒了,问起你来,你要不要和他说两句?”
柳乐人本来还顾忌刘老在这里,但转眼一看,对方打开门走了出去,便吸了吸鼻子,说了声“好”。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苏时砚虚弱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乐人,你还好吗?”
听到这话,柳乐人突然很想哭。
这人自己都这样了,还在担心他。
他用被子抹了抹眼角,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没事,你还是好好担心担心自己吧。”
“我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死的。”
“所以你就仗着小六,做这么危险的事吗?苏时砚,你有没有想过……”柳乐人猛然停下来,捂着嘴巴剧烈的咳嗽。
等那口气缓过来以后,他才脸色发烫的说:“要是你活不了,我后面的日子该怎么办?”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苏时砚有气无力的说道:“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这比我死了还痛苦一万倍。”
时至今日,柳乐人还有哪不明白的。
这人就差把真心剖出来给他看。
有些话到了嘴边,没等他说出来,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很多说话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电话再次回到了虞岑的手上。
“沈老爷子和沈少爷过来了,他现在不方便说话了。”
看样子刚刚说的话全都被虞岑听了去,柳乐人暗自庆幸自己没说出口,不然就要闹一个大红脸。
他收敛了情绪,一本正经的说道:“好,那就麻烦师兄帮忙照顾一下了,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的。”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听你的语气,倒像是我替你照顾苏时砚,话说,你们究竟现在是什么关系?”
柳乐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羞赧道:“师兄,别问了。”
虞岑笑的更厉害了。
“我要再不问,我可爱的师弟都要被人拐跑了。”
听着对方取笑的话,柳乐人耳根子烫的厉害,直接蔓延到了整个脸颊。
他的酝酿了半天,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不会的。”
“行了,你们刚刚说的话,我可都听进去了,师弟,我可要公平的说一句,苏时砚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了,不给个名分,就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