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薛太医根本没有心思吃饭了,看着眼前一身素白的孙女,想起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儿子,他有太多事情要问,有太多话要与雪儿说。
云奕尘见他一副准备与雪儿长谈的样子,出手拉住了他,“薛太医,来日方长,我们大家先吃饭!”
薛太医笑着擦干脸上了泪痕,“云神医说的是,雪儿,我们先吃饭。”说着,他牵着薛雪的手入席,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众人纷纷落座。
秋霜和冬梅端着酒壶,为大家倒酒。
云奕尘端起酒杯,笑着说:“今天是除夕,疫情得到控制,得益于圣上的英明决断,得益于大周广大商户的慷慨解囊,得益于疫区百姓的理解支持,所以,我提议这第一杯酒,我们敬圣上、敬大周,愿我大周永远国泰民安!”
大家共同举杯,齐声说:“愿我大周永远国泰民安!”
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吃了几口菜,酒斟满,云奕尘再次举杯,“这第二杯酒,敬我们所有参与瘟疫防治的医者!”剩下的话云奕尘未多说。
治疗瘟疫要担多大的风险,要承担多大的压力,要面对怎样的困难,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每一位参与的医者都是可亲可敬的人。
大家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很快,第三杯酒倒满了,云奕尘再次举杯,“这第三杯酒,我们要祝贺薛太医找到了失散多年的骨肉!”
云奕尘、张太医、云舒纷纷向薛太医表示祝贺,薛太医笑着致谢,大家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薛雪儿年纪小,不能喝酒,端着茶水,跟大家一起碰杯。
薛太医怜爱地看了雪儿一眼,这是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啊!
三杯酒下肚,大家打开话匣子,天南地北地闲聊了起来,氛围轻松随意。
……
京城。
皇宫里与往年一样,安排了晚宴。
自从赵嫣去世后,中宫无主,宫中大小事务就落在了淑夫人唐潇潇身上,她俨然成为了后宫的女主人。
其他嫔妃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唐潇潇是在潜府就跟着皇上的,在宇文拓心中很有份量。
镇南将军府自然在宫宴邀请之列。
拿到宴会请帖,李婉来到前院的书房,找赵舷商议准备什么礼物。
说到去哪些人时,李婉担忧道:“阿澂怎么办?”
赵舷也有些为难。
今夜,文武百官都会带着家眷出席。
往年,赵宥澂在南郡,有不参加的理由。
今年,京中包括罗家在内,有不少世家知道赵家二公子回京了,不带宥澂去,恐有心人多想;带着宥澂去,很可能被圣上认出来,现在还不是他们父子相认的时候。该如何是好呢?
赵舷沉思片刻,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绽放的烟花,缓缓道:“婉儿,今夜我们还是带着宥清和媛媛去宫中。我会向圣上禀明宥澂身体有恙,不宜出席宫宴。”
李婉:“我们都去宫里了,只留下宥澂,他会不会多想?”
赵舷想了想,突然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过了年,宥澂就十六岁了,有些事情,应该让他知道了。
毕竟,赵嫣留下那么多财产给他,他之前就已经满心疑惑了。
赵舷朝着门口喊了一声:“程管家!”
程前忙推门而入:“老爷,小的在!”
赵舷:“你去请二公子到书房来。”
程前:“是!”
程前去翠云轩请赵宥澂,赵舷对李婉说,“夫人,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去找你。”
李婉:“相公,臣妾告退。”说完,转身离开书房。在门口等候的嬷嬷和丫鬟连忙跟上。
不多时,赵宥澂带着阿水跟随程管家来到了书房门口。
程前敲了敲门,推开门,向赵舷禀告:“老爷,二公子来了!”
赵舷面向窗外,并未回头,“请他进来。”
程前躬身退下。
很快赵宥澂走了进来。
听到脚步声,赵舷转回身,“宥澂,来,坐!”
赵宥澂向赵舷行礼,“父亲。”
赵舷笑着拉着他,到书桌对面的两把椅子前坐下:“不必多礼,坐。”
他侧头看着面前与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赵宥澂,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他真相。
本该在皇家享受万人敬仰的嫡出皇子,如今只是将军府不见经传的公子。这种身份落差,宥澂会不会怨自己、怨当年将他送到赵家的生母赵嫣?
见赵舷板着一张脸,迟迟未开口,赵宥澂心中打鼓,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他将回京以来发生的事情都理了一遍,除了替宥清报仇,收拾了赵庆山几人,他没做什么啊。
最后,还是赵宥澂受不了紧张的氛围,先开口:“不知父亲让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赵舷长叹了一口气,罢了,当年是对也好,错也好,已经发生了。宥澂是怨也好,恨也好,总要面对现实的。
“宥澂,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与你说,事关你的身世。”
赵宥澂一听,满脸疑惑,等着赵舷继续往下说。
赵舷双眼直视着赵宥澂,缓缓开口:“你其实不是我的儿子,你的生母是先皇后,我的妹妹赵嫣,你的生父是当今圣上宇文拓,你是中宫嫡出的皇子。我是你的亲舅舅。当年……”
赵宥澂听赵舷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他红着眼睛,看着赵舷说:“您是说,从小对我最好的皇后姑母其实是我的母亲?”
提到妹妹,赵舷也红了眼眶,点点头。
“孩子,你不要怨你母后,当时是形势所迫,你无法体会一个母亲失去儿子是怎样的伤痛。你哥哥铮儿死后,如果不是你母后怀着你,可能她会疯掉。经历过一次失子之痛,她怕了,她不敢赌!”
赵舷说到这里,忍不住落下了两滴眼泪。
妹妹之所以早逝,与丧子有很大的关系。含辛茹苦养大的铮儿,会跑会跳了,会识字背诗了,突然没了,当时,对赵嫣的打击可以说是致命的。
还好,宥澂活下来了,否则,赵舷根本不敢想,当时赵嫣会不会直接随两个孩子而去。
赵舷指着赵宥澂随身佩戴的玉佩,“你还记得这块玉佩吗?”
赵宥澂擦了擦眼角,取下玉佩,“这是您送给我的,让我一定要随身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