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后，夫妻双双躺在榻上。
虽然二人都很疲惫，但却没什么睡意。
顾承澈想着顾明谦今日的大婚，一把将人揽入怀中，亲了亲她的额角，“安安，谢谢你。”
顾明谦成亲，他这个父亲比任何人都要感慨。
当初这孩子生下来时，还没他的手掌大，被府医确诊胎里不足，他一度担心他会夭折，母后得知后特意送了个会药理的大宫女进府，专门照顾他的起居，没想到差点害死了他。
直至后来他将人养在扶云院，他的身体才慢慢好转。
因为他的身体原因，他的开蒙时间比几个兄弟都要晚，可他表现出来的天分却让他吃惊。
虽然他在尽力藏拙，但却瞒不了他这个父亲的眼睛。
一如当时，他故意在沈幼安面前吃鱼食，引起沈幼安的注意，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那时他便意识到这是个聪明孩子。
他很欣慰。
对于他的藏拙，他也是默许的。
在翊王府时，他一早立了世子，顾明谦这个二儿子并不需要太出色。
可是近来几年，太子的平庸越发明显，他一度想过改立太子，但太子废立关系江山社稷，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他若是废了顾明礼的太子之位，如何向王家交代，向死去的元妻交代？
向活人交代容易，向死人交代难。
顾承澈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烦躁，太子如今只是不够出色，旁的倒也挑不出太大毛病，品性还是好的。
比起守成之君，暴虐之君更为可怕。
只要他为大燕的江山社稷打下坚实的基础，到时太子继位也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他正想着，耳边传来女子温柔的声音，“谢什么，谦儿也是我的儿子。”
“你将他教得很好。”
“那是谦儿聪明。”沈幼安感叹。
许是顾明谦从小没了亲娘，又接连换了养母的原因，他心里一直有寄人篱下之感，说话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犯错，即便后来到了扶云院，慢慢改掉了谨小慎微的毛病，但后来仍然习惯了照顾所有人的情绪。
即便是他那个小心眼又多疑的太子大哥，他也总能将关系处理的很好。
平心而论，她自己都做不到他这般。
更别说教他了。
这一点，她是佩服的。
顾承澈轻轻笑了，顾明谦是聪明，但他的聪明也离不开她的引导。
他明显能够感觉到长子和次子最大的区别便是顾明谦比顾明礼多了几分温情，不论他有怎样的心机手段，却从不会主动害人。
对待弟妹也极有耐心。
他的小儿子不爱说话，也不爱和人打交道，就是他这个父皇也丝毫不给面子，他去他那宫里，经常见不到人，但他独独敬重顾明谦。
这一点，他也很佩服。
六月，东宫传来喜讯，林疏言诞下顾明礼第四子，顾继成。
众人从林疏言三胎四胎的震惊，到如今的第五胎都已经习惯了，别说如今皇宫里头没有连生五胎的女人，就是在大燕的历史中都找不出一个这么能生的后妃。
顾明礼百忙之中还能让林疏言一年生一个，这效率简直了。
她记得顾明礼去年前往西南治灾，直到八月底才赶回上京，结果林疏言十月初就被诊出喜脉。
合着顾明礼回了东宫便一刻没闲着。
由于林疏言多子多福的体质，原本对她颇有微词的太后都对她有了改观。
于是在太后的建议下，林疏言破格晋位，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东宫里的第三位良娣，她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但好景不长，她还没出月子，东宫一个姓徐的承徽便传出了有孕的消息。
已经有三个月了，一直等着坐稳了胎才将消息放了出来。
这可将林疏言气得不轻。
“难怪殿下最近几日都不来我这里了，原来是有人怀上了孩子！”一想到徐承徽的肚子已经三个月了她便气得咬牙切齿，“平时闷声不吭的，我还以为她是个安分的，没想到竟是个狐媚货色，不声不响地将殿下勾了去！她倒是沉得住气，怎么不到生的时候再说出来……”
白芷满脸焦急，看着林疏言还在念叨徐承徽的事，赶忙提醒道：“良娣娘娘，不好了，二公子发烧了！”
“二公子病了你不去找太医，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太医！再不济不是还有乳母么，二公子整日生病，她是怎么照顾的？你去告诉她，让她好生照看二公子，不然我就给二公子换个乳母！”
林疏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还没出月子呢怎能出去吹风，万一着凉了你可担待得起？”
白芷开口，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又将嘴闭上了。
自从林疏言生了四公子后，便一颗心都扑在了健康的四公子身上，对病弱的二公子越发不上心了。
她无奈叹了口气，二公子是娘胎里不足的毛病，再好的乳母也无济于事。
只愿二公子快些好起来。
可惜事与愿违，原本顾继业在众人的精心照顾下都快好了，但八月初时，天气转凉，他不小心吹了凉风，又病重了。
起初林疏言还没当回事，后来顾继业越烧越严重，直至神智恍惚，她才意识到不对。
但顾继业本就底子差，又因为疏忽导致他反复风寒。
在中秋前的一个晚上，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对顾明礼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他看着顾继业瘦瘦小小的身体僵直地躺在那里，他只觉眼前发黑。
这个孩子于他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那时，言儿生下长子就被送到了陆时宜院里，继业才是他和言儿的第一个孩子。
虽然他身体不好，但他仍然对他给予了厚望。
太医说只要平安养到三岁，就能健康长大，他今年都四岁了，怎么还会夭折？
直到顾继业下葬后，他仍是浑浑噩噩的。
林疏言本以为她会伤心的，可是她却哭不出来，她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小儿子，悲恸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这对她和继业都是一种解脱。
若有来生，她还愿意做他的娘亲，只是希望他能做个健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