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言的良娣并未做太久。
八月初,顾承澈带着几位皇子以及文武百官前往漠南秋猎。
等到一行人十月初回到上京时,徐承徽小产了,所有证据全都指向了林疏言。
据说徐承徽小产那孩子已有五六个月,完全成型了,是个男婴。
顾明礼虽然心痛林疏言的做法,但还是选择维护,只是维护归维护,她手上到底沾了人命,必须要罚。
于是他将林疏言贬为良媛,罚一年月例,并让她为那个小产的孩子抄写一月经书超度。
林疏言简直要崩溃。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生了这么多孩子,才好不容易晋为良娣,她的位分还没捂热,就被撸下来了。
她怎能甘心?
其实顾明礼的惩罚,在外人看来,只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罢了。
就连太后都有些不满。
还是陆时宜劝了两句,太后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再责罚林疏言。
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林疏言才抄了两天经书,便出了事。那日她身下流血不止,直接昏迷了过去,叫来太医,一把脉才知她又怀上了。
由于她频繁生育,亏了底子,又连日抄写经书,过度劳累,这才导致了小产。
只是这次小产山崩般大出血,差点要了林疏言的命。
整整三日,太医们才将林疏言从阎王殿捞了回来,只是从此之后她再也不能生育了。
林疏言得知此事,大哭了一场。
她还想为殿下生孩子呢。
同一时间,未央宫内,顾明谦进宫请安时,沈幼安将人留了下来,她不着急开口,先让人给顾明谦端了茶。
“娘……”喝了几盏茶,沈幼安还是没说话,顾明谦有些不安了。
沈幼安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放,将太医院的医案往前推了推,“你看看吧。”
顾明谦看过之后,脸色大变,而后对着沈幼安跪了下来,“多谢母亲,若不是您将医案拦下,这件事一旦被父亲或者祖母知道,非得罚我不可。”
“为何要这样做?”沈幼安问。
“我记得娘从前说过,女子过早生育会影响身体,甚至还会影响寿元。儿子请太医瞧过,微儿骨盆窄小,日后分娩过程中可能会出现难产的情况,须得养上两年,儿子不想让微儿冒险。”
顾明谦说着低了头,似乎不好意思开口,“儿子这些年目睹了母亲的辛苦,女子服用避孕汤药,多少会对身体造成损伤,所以才让太医给我开了避子药,我现在身体好了,不怕这些。”
沈幼安听着这番话很是感动,“谦儿懂得疼妻子,娘很欣慰。”
顾明谦抬眸,眼睛亮亮的,“谢谢娘!”
他就知道母亲会理解他的。
“你能看到女子的辛苦和不易,很难得。”沈幼安笑道。
世人常道,父母的言传身教便是最好的教育。
顾明谦从小便是个内心柔软、处事细腻的人。他在扶云院的那些日子,她相信自己身上那些后世的三观准则一定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的价值体系。
她虽然没有真正的被顾承澈平等对待过、尊重过,但如今有人因为她而被夫君尊重疼爱,她真心感到高兴。
“夫爱则妻静,妻贤则夫安,夫安则心定,心定则业成,业成百福至。”
顾明谦拱手,“母亲的教诲,儿子记下了。”
一连两年过去,许知微的肚子仍然没有动静,太后多少有些不满,不断暗示沈幼安为顾明谦选侧妃纳妾。
沈幼安用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便堵住了太后的嘴。
这两年,太后身体越发不济,时常感觉力不从心,听到沈幼安这么说,便知她有安排,不再管了。
直至元昭九年,顾明谦十九岁,许知微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同年,五月初一,殿试传胪,沈叙白被钦点为状元,沈存中乃二甲第三名。
沈家一门双进士,一时间风光无两。
沈存中、沈叙白两兄弟成了上京世家大族榜下捉婿的对象。
但二人并没有和上京官宦人家结亲,而是听从长辈安排,全都定了瀛州的姑娘,也不是什么显贵人家,将沈家的低调贯彻到底。
之后二人一同进了翰林院,沈叙白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一职,沈存中则被选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学习三年。
“叙白,恭喜你,也恭喜四表哥。”顾明谦朝二人拱手。
“下官也恭喜靖王殿下。”沈叙白朝他作揖,让人送上了自己的贺礼,“此前封王没来得及祝贺,现在把礼补上。”
“正好,我也为两位表哥准备了贺礼。”顾明谦道。
“还有我,还有我!”正说着,顾承锦策马而来,马背上驮着大包小包的贺礼。
他虽然跛脚,但下马的动作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腿脚不便。
“恭喜你们两个!”他说着看向沈叙白,笑道,“如今,咱们算是顶峰相见了!”
几人都笑了。
殿试不久,顾承澈便让人准备漠南秋猎事宜。
他不如先帝那般喜好狩猎,自登基后只去了漠南两次,今年算是第三次。
一行人于七月底启程,八月中旬抵达漠南。
前两次,沈幼安嫌折腾便都没有去,如今在宫里憋久了,便想出来透透气,早在六月时,就已经让人着手收拾行囊了。
回忆上次秋猎,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相较于当时的兴奋和新奇,沈幼安如今对外面的风景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一路闭目养神,只是贪恋地呼吸着旷野的清新空气,似乎要将满腔浊气都吐尽。
直到听到宫人说伺候太子的秦承徽摔下了马,她才睁开眼睛。
这就是她之前不愿意参加秋猎的原因。
每次秋猎,都少不了有人从马上摔下来,宫人早就见怪不怪了,但从马背上摔到小产的,秦承徽倒是头一个。
甚至连顾承澈那边都惊动了。
因为那一片血红,最后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秦承徽看着身下涌出的鲜血,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朝林疏言看去。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不然她怎么肯让她陪太子殿下骑马?
林疏言眼底泛出冷意。
她不仅知道秦承徽有孕,还知道她自己完全不知情!
凭她,也配怀殿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