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言并没有得意太久,因为陆时宜很快查到了她那里。
这不是林疏言第一次对东宫的女人动手了,当年徐承徽小产后,这两年来,周良媛和卫昭训接连落胎,秦承徽算是第四个。
前三次,证据都被顾明礼截了下来。
陆时宜知道顾明礼有意袒护林疏言,便没有将事情闹大。
但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尤其还当着沈幼安和顾承澈的面,不是顾明礼想庇护就能庇护得了的。
顾承澈赐了条白绫,顾明礼足足跪了一晚上,才换回了林疏言一条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顾明礼提议将人送去庵堂,让她余生与青灯古佛相伴,为她害死的那几个孩子祈福。
至于她生养的二小姐、四小姐以及四公子全都交由陆时宜抚养。
顾明礼虽然拼死保下了林疏言,但心里对她却是无尽失望,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心疼和怜惜,只有满满的疲倦。
“殿下,言儿不能去庵堂,求您帮帮言儿……”林疏言听到处罚后,一下瘫坐在地上。
顾明礼闭了闭眼,遮住眼下的乌青,“你答应过我,不再做这种事情的,为何出尔反尔,一而再再而三地害死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林疏言失望地看向他,“你不是说只有我生的,才是你的孩子吗?”
顾明礼张了张嘴,一时哑口无言。
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几乎将所有的父爱和关心都给了林疏言生的几个孩子。
除此之外,他还给了她所有偏爱,背上宠妾灭妻的骂名。
她还不知足吗?
她为何就不能体谅一下他的难处?
他是太子,不可能只有这几个孩子,就算祖母答应,父亲也不会答应。
她为什么连这个都容不下!
见他眼底流露出冷意来,林疏言心生惶恐,立即匍匐过去,抱住男人的腿,“殿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如果不是她们非要来我跟前炫耀,扎我的心,我是不会对她们出手的,求您原谅我这次吧……”
“去你跟前炫耀?秦承徽炫耀了吗?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有孕了!”一向温润如玉的顾明礼突然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
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不择手段,满嘴谎话!
她再也不是他记忆中单纯良善的模样了。
林疏言被他吓了一跳,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看着宫人要将她拖出去,她慌忙请求,“殿下救救我,我不能去庵堂,我会死的……”
顾明礼心如死灰,没有开口。
陆时宜适时进来,看了眼被拖走的林疏言,对满脸悲痛的顾明礼道:“殿下,此去上京路途遥远,秦承徽身体有恙,又与林良媛生了嫌隙,妾身不放心她们二人一同回京,想送她们回去。”
听到这句话,顾明礼心中一暖,眼底的烦躁也淡了些,“那就辛苦太子妃走一遭了。”
陆时宜福了福身,临走前,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一句,“殿下,凡事需三思而后行,万不可冲动,更不可……”生性猜忌。
她后半句话还未说完就被顾明礼不耐烦打断了,“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顾明礼原本还对陆时宜的进退有度有些好感,但因为她这句话,那点子好感很快便没了。
他平时最讨厌说教,尤其是被女人说教。
难不成由她一介妇人教他这个储君做事?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陆时宜知道他不爱听,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反正她也不喜欢待在这里,血腥太重,如若不是为了继昌,她根本不会来。
继昌今年九岁,虽然不小了,但还是第一次来漠南。
她这个做娘的实在不放心。
但继昌比她预料中的还要勇敢独立,她也可以放心了。
陆时宜从顾明礼的帐篷出来,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林疏言,对身侧淡淡道:“将林良媛扶起来,送她上马车。”
“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林疏言剧烈反抗着,寻常小丫鬟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陆时宜眸光一转,不远处的两个小太监立即上前。
林疏言赶忙向陆时宜求情道:“太子妃,父皇母后最疼爱您了,只要您肯为妾身说两句话,父皇母后一定会饶了妾身的,妾身求您……”
陆时宜不愿与她废话,正要示意小太监将人拉下去,远远就见顾继昌朝这边走来。
她连忙上前两步,“昌儿,你怎么来了?”
正要哭闹的林疏言听见她的话,立即噤了声,猛地朝顾继昌的方向看去。
其实,她是害怕这个儿子的。
虽然他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是她从来没有将他当做儿子,他也从未将她这个生母放在眼中。
因为他每次见了她,态度都极其冷淡,甚至眼中还有着不易察觉的鄙夷。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打心底看不上她这个生母!
所以,她每次看见他,也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拿正眼看他。
林疏言意识到眼下的狼狈,猛地从地上起身,不自然地掸了掸衣摆,抚了抚略有些凌乱的鬓角。
仿佛这样一套动作下来,她又是从前那副居高临下的太子宠妃了。
然而,顾继昌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他直接走到陆时宜跟前道:“娘,我听香凝姐姐说您要回上京?”
陆时宜点点头,“娘不在这里,昌儿要听你父亲和你二叔、三叔的话,还有,好好照顾继生,他还小。”
“娘放心,我不会让继生离开我眼睛的。”
顾继昌说着将陆时宜扶上马车,“小心脚下,儿子送您。”
林疏言看着这一幕,心底很不是滋味。
明明是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如今却对另一个女人尽孝,反而对她不闻不问。
最让她伤心的不是顾继昌对她的鄙夷,而是那陌生的态度。
譬如现在,他从始至终都没瞧她一眼。
比陌生人还不如。
直到马车走远,顾继昌才收回视线。
一旁的小太监为他松了口气,“林良媛终于被送走了,再也不会为您丢人了。”
顾继昌皱眉,“你怎会这样想?”
小太监心底一怔,就听顾继昌继续道:“我虽是她生的,但真正意义上的母亲是太子妃,你可懂了?”
小太监脸色一白,忙不迭点头,再不敢多言。
想到林疏言,顾继昌眼底一凛。
林良媛给了他生命,他是感激的,但林良媛这些年来做的事情,根本没法让人尊重。
如果父亲哪日彻底放弃了她,他会想法子救她一命,以报答她的生育之恩。
如今,林良媛于她,只是一个不相干的,跳梁小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