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里融融暖意,温情地铺满整座殿宇。素练煮了姜汤过来,莲心在一旁在被子围住湿透的嬿婉。
此刻就是风也变得温驯起来,嬿婉的鼻头酸涩,抬眼望着琅嬅。
“皇后娘娘,奴婢……奴婢不是有心劳烦您的。”
琅嬅笑着摇了摇头,眼睛却深深地注视着她。眼前的嬿婉青涩又恭而有礼,上一世怎么会被逼成那样呢?
她叹了口气,真觉得所谓命运实在是造物弄人。
这一世,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本宫看你身上穿的衣服是撷芳殿宫人的样式,你是伺候三阿哥的吧?”琅嬅问她。
嬿婉低下头,失落道:“从前是,现在不是了。”
“为何?”
“纯妃娘娘说钦天监今日算流年,说算了发现奴婢的生辰八字会冲撞皇上和三阿哥,海贵人便下令,让奴婢去花房伺候花草。”
琅嬅眯了眯眼。海兰,又是海兰,她真是阴毒,也不知魏嬿婉是哪里吃罪于她,竟连一个宫女都不放过。
“钦天监的正使不是抱病休养了么?怎么,这副使就这么着急想做事?况且近日三阿哥健康茁壮,纯妃娘娘好端端地非要让钦天监算这个做什么?”素练看明白了琅嬅的眼色,作势无语地抱怨,“娘娘,是不是海贵人……”
嬿婉也是心中焦急,她一直尽心尽力,自认没有哪点做的不好,永璋也很依赖她,她怎么会冲撞永璋呢?况且,那一日弘历还与她说过话,若是真的冲撞,又怎会……
“素练,主子的心意不可揣测,下次不可再提。”琅嬅转过头朝素练道。
恰逢此时,雨停了。
纱窗上阳光投映着树的影子,落入殿中。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嬿婉垂下了头,她知道,这片刻的安宁已稍纵即逝。
“莲心,你去拿套衣裳给嬿婉吧。”琅嬅将茶杯放下。莲心赶紧应下来,一路小跑出去。
“衣……衣裳?”嬿婉有些困惑。
琅嬅静静地注视着她,和熙一笑:“自然,往后你就是长春宫的宫女,自然要穿新的衣裳。”
嬿婉的眼眸亮了起来,她张了张口,话还未说出来,双膝就跪下来:“奴婢……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垂爱,奴婢往后一定为娘娘忠心耿耿!”
“只是,皇后娘娘,奴婢第一次见您,您为什么愿意这样帮助奴婢呢?”兴奋之余,她没忍住在心里挤出一丝纠结,小声问道。
琅嬅莞尔,伸手扶她起来。
“行恶,或许出于嫉妒和厌恶,但行善,往往无需理由。嬿婉,从今往后,你不必再淋雨了。”
清风徐来,花香入园。春意盎然,又似新生。
*
凌云彻正洗着自己搬东西弄脏的手,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带着笑意的声音。
“云彻哥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是魏嬿婉!他笑了起来,把手擦干净就跑过去找她。
“什么事啊,这么急?”
嬿婉眉眼弯弯,本就清婉秀丽的面容更加动人。
“我和你说呀,我前段时日不是去了撷芳殿照顾三阿哥么?本来是好好的,唉,结果纯妃娘娘和海贵人说我不宜在那伺候,要挪我去花房呢,没想到我……”
“什么?”凌云彻打断了她,一脸焦灼,“你现在已经不在撷芳殿伺候三阿哥了吗?可那是你花了四十两才去到的地方啊!”
嬿婉被他突然的心急吓了一跳,又道:“哎呀,你听我说完,然后我竟然遇到了……”
凌云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叹气道:“花房的活计多累啊,我早就和你说过,安分在四执库做事也挺好的,你瞧,果然一入后宫,就出事了吧。”
话屡屡被他打断,嬿婉气恼地捶他一下,道:“云彻哥哥,你听我说完!我本来也很低落,没想到……我在路上遇到了皇后娘娘,当时我浑身湿透,皇后娘娘怜悯我,让我去了长春宫伺候呢!那可是长春宫啊!”
凌云彻愣了片刻,反应过来魏嬿婉身上穿的服制一瞧就不是寻常宫女,反而柔软又明朗。
“长春宫?嬿婉,你是决心要与后宫有瓜葛了么?”凌云彻蹙起眉头。
“并不是我非要在后宫做事,而是……这是上天眷顾,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我怎能不好好珍惜呢?云彻哥哥,我实在是不想回到曾经做苦力活还吃不饱饭的日子了,你能明白我吗?”嬿婉抬头看着他,眼神清澈又认真。
“嬿婉,我是担心你。我实话跟你说,冷宫的那位乌拉那拉氏亲口跟我说的,她是被人陷害入冷宫的,陷害她的人里面,就有皇后娘娘!”凌云彻急道。
嬿婉听此也是一惊,随后又马上摇摇头:“不可能的,皇后娘娘很温柔很和蔼,才不会陷害别人,云彻哥哥,你难道宁愿相信一个冷宫的外人也不相信救了我的皇后娘娘么?”
凌云彻被她这么一问,也是犹豫起来。是啊,他怎么就那么听信如懿的话呢?可是,如懿的确是言之凿凿,生怕他不信。
“云彻哥哥,我得了个这么好的差事,你得为我高兴才是呀!而且……你也该为自己努努力,去个更好的出处才好呢,你说是不是?”嬿婉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凌云彻为难道:“其实,我……我没觉得做这个差事有多不好啊,虽然拿的钱是少了些,但清闲自在,我挺知足的。”
嬿婉不乐意了,抬头瞧着他:“你怎么丝毫没有凌云壮志呢?你是有本事的,为什么甘愿守在冷宫这里?”
“我不是没有凌云壮志,我是明白知足常乐的道理罢了。”凌云彻自知劝不了她的心气,可自己是个踏实本分的人,当真是不愿处处碰壁。
嬿婉一心想两人共同努力进步,可凌云彻说什么也不认同。他本以为凌云彻会为自己高兴,没想到他下意识就是劝阻。
两人说了半天,却只落了个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