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好在启祥宫门前,叶心咳嗽几下,便“哎呀”一声道:“要不说是时过境迁呀,从前那个仗着有四阿哥傍身就高高在上的嘉嫔娘娘,怎么如今连出都出不来了呀,真是可怜呐!果然是无福之人,受不住这样的大运,四阿哥身份贵重,自然要跟着有福之人了!”
“这也快到五阿哥满月的日子了吧?哎呀,到时候又要送去撷芳殿了,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见不到,真是可怜呐。”
启祥宫内如今自然是一片狼藉,丽心带着两位宫女同时拦着安慰金玉妍,才没叫她冲出寝殿。
“贱人!你敢动我儿子,我杀了你!”金玉妍眼眶泛红,字字泣血,一声一声的怒鸣像是从地狱里爆发而出。
“主儿冷静!”丽心说着,一咬牙,“主儿,您且坐着,奴婢们去为您出气!”
丽心恨恨地转过头,一回头,正好瞧见一个小宫女抄起了红漆木圆椅,丽心惊呼道:“珠云?!”
珠云定定道:“咱们启祥宫之所以这样悲苦,不就是海贵人特意吩咐内务府这么做的么?如今还来耀武扬威,我绝不要再忍着!”
说着便冲到殿门,狠狠一通狂砸,将那锁给活活震烂,丽心正要冲出去,珠云一拦:“丽心姐姐,主儿还需要你照顾着!”话落,她一人冲了出去。叶心哪能想到启祥宫有这样的泼妇,连忙护着海兰要走,可珠云径直就朝着她扑了过去,一同厮打,极具混乱。
海兰也始料未及,只得连连后退。叶心怒吼:“你敢惊着我们主儿?我们主儿可是怀着皇上的龙胎!”
“我打不得你的主儿,还打不得你吗?!”
殿外的嘈杂混乱声愈演愈烈,殿内却忽地静默了下来,是丽心紧紧地揪住了金玉妍的衣袖。
“是……是珠云?她怎么会……”金玉妍缓缓张口,不可思议地与丽心对视。
可很快,外头道嘈杂就被另一阵声音所取代。金玉妍瞳孔一缩,丽心亦然,忙扶了金玉妍回床上去,自己跑出了殿外。
而琅嬅此时正沉着面庞,身前是被押着的珠云,叶心正在身后紧紧护住海兰。
丽心忙跪:“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你们当真是大胆,”琅嬅神色幽幽,转向丽心,“皇上下旨禁足,你们竟敢砸门而出,还惊着海贵人。”
丽心重重磕头:“皇后娘娘,我们千万种不对,也是海贵人先吩咐叶心口出狂言,讥讽我们主儿在先!皇后娘娘,玉答应虽然被禁足,可依然是皇上的妃嫔,奴才们的主子!怎可受此委屈?还请您做主!”
琅嬅轻轻“哦”了一声,也慢慢将视线定在了海兰的脸上,笑着问:“海贵人,你这是说了什么,竟让启祥宫的宫人这样愤懑?”
海兰咽了咽口水,她的眼神流离片刻,很快又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臣妾向来不争不抢,怎会说奇怪的话?不过是玉答应自己,不肯承认自己做的孽,牵连了四阿哥。”
琅嬅只是挑眉,不再理会丽心和珠云的辩解,手轻轻一挥:“谁说的,本宫都不信。不过……总得要有个决断,珠云,你无论事出何因,始终是冲撞了海贵人,都当罚。去慎刑司领四十大板,从此不必再宫里伺候了。”
她又睨一眼丽心:“你们主子呢,现在如何?”
丽心眼见是不可能护得住珠云了,连忙哭泣道:“皇后娘娘,我们主儿一听海贵人说起四阿哥和五阿哥,当场就哭晕过去了,她不知情珠云所做的事,皇后娘娘,您不要责怪主儿!”
琅嬅挑了挑眉,并未马上开口,只是遣了海兰回去。
只待她走远,琅嬅面无波澜,镂空点翠珠冰梅纹护甲轻轻相叩着,她似乎是笑了一下,很快就又抬起头:“好,那你告诉她。海贵人所想的不顺天意,更与君心相悖。旁的,叫她再自己思量吧。”
说罢,她没有停留,径直拂袖走了。
丽心的意识仿佛还如蒲公英一般被风吹的四处飘散,忽然一声清脆的珠翠碰撞的叮铛声似一声钟鸣,叫她猛然回过头,却见一只白玉翠珠簪子,滚落在地。
丽心的眼睛瞪大,慌忙跑过去攥紧在了手心里,呼吸还未平稳下来,她左看右看,连忙快步奔回了启祥宫。
金玉妍早已坐了起来,她面色不平,见丽心还喘不匀气,心里更慌,忙问:“丽心……怎么回事,珠云她……”
丽心忍住哭泣,如实道来:“主儿,珠云被皇后娘娘杖责四十,发落出宫了。”
听到这,金玉妍却是摇了摇头,戚然一笑:“皇后倒是慈悲,闹成这样,若是皇上来,珠云这条命怕是要折了,连家人都逃不过。说来到底是我对这些奴才不住,珠云的家人在哪?我总得接济一些。”
丽心抬头看她:“主儿,珠云她是……孤身一人,家人早就没了。”
金玉妍愣了愣,随后像是有些不忍,只得叹了口气:“我说她为何如此鲁莽,原来是……好吧,既然如此,我的那些首饰便赏些给她,叫她拿出宫换点钱去,也不至于活不下来。”
丽心呜咽一声,握紧了金玉妍的手:“主儿,终究是奴才们无能,才会让您沦落至此。”
金玉妍无力地叹息一声,靠回了床榻:“我坏了一生,如今只盼剩下的日子,能多积点德,好让我的永珹和永玦,别被我这个生母造的孽给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