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太后一蹶不振,郁郁寡欢,哪怕恒媞在身边安慰,她也提不起精神。
青樱自知理亏,虽然万般胆怯,依旧带着容佩悻悻拜访。
太后不想理她,左右都是弘历自己的主意,连皇后他都瞒着,青樱再聪慧也无计可施,更何况她本来就不聪慧。
“如贵人,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交出真心的男子。他连自己的皇额娘都敢算计,你还想着他会顾念你那点青梅竹马之情啊。”太后像是气不打一处来,非要拖着旁人同她一起难受才好受,当下就劈头盖脸对着青樱一通训斥。
青樱虽然听的不甘心又忿忿不平,但也只能委屈地点头称是。容佩看不得青樱受委屈,便看向太后道:“太后别气坏身子,其实依奴婢看,现下这个情势已是最好的了。二阿哥身为嫡子又受皇上器重,极有可能成为来日的储君,若是太后真的逼迫了和昭公主出嫁,日后二阿哥登基,绝对会翻起旧账,好好清算,就算太后自己不担心,也要为恒媞公主着想。”
太后面色发白,厉声道:“还不住口!你一个奴婢,张口闭口储君登基的喊,让旁人听见,你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她才被弘历警告过,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不敢想弘历会做出什么事来。
容佩面上毫无惧意,就算是弘历站在她面前,她也会为青樱说话,在这世间,她就只认青樱这一个主子。青樱欣慰地拍了拍容佩的手。
太后陷入沉思,虽是大逆不道之言,但太后心里也有数。
虽然弘历没有亲口透露,但永琏所受的重视有目共睹,远嫁风波时,永琏也没少同傅恒一起向弘历进言,看他面上的急色,怕是宁愿自己嫁去也不愿委屈了姐姐和妹妹。若是真的嫁出了一个,日后和昭与和敬受的委屈,只怕会双倍奉还在自己和女儿身上。
更何况,自己已经是真真正正为难过他的皇额娘了。就算她是永琏的皇祖母,可毕竟无血缘,她不敢去赌永琏到底对她有几分真正的敬重。
不过几日后,讷亲就被弘历派去与乌雅兆惠一同指挥金川战事。太后松了口气,弘历还愿意用他,就说明他已经放下了对自己的隔阂。虽然讷亲于情于理都与金川战事十分违和,但太后也不再多想,像是自求安慰一般,安然了下去。
*
东巡在轰轰烈烈之中结束,弘历携众人回朝后,第一件事,便是择好了吉日,为璟玹修建公主府。
国库充盈,多地灾情也都被庭澈平复,弘历也不再一味想着节俭,以历朝从未有过的奢华为璟玹建府。
庭澈作为额驸,自然是跟着忙上忙下,而璟玹身在后宫,两人也是几日未好好见面。
弘历议事完毕,庭澈从养心殿退出来时,竟正好撞见了要前去寻弘历的璟玹。
璟玹轻笑着眺他一眼,小声道:“好久不见。”
庭澈话还未出口,倒是耳垂先红透了:“公主怎么来了?”
璟玹努了努嘴:“我当然是来找皇阿玛的,你以为呢?”她示意庭澈看她手里的食盒。
庭澈欲言又止,只好抿一抿唇,璟玹忍俊不禁,接着问道:“你希望我来找谁?”
庭澈感受到自己手心有微微的潮湿,他低头笑了笑:“既然已经有过一回,我便也不怕有第二回私心了。我自然希望你是来见我的。”
璟玹蕴了一抹温和又俏皮的笑,说道:“我先进去找皇阿玛,你在御花园等着,若是有茉莉花开,你替我折一株。”
她的话庭澈是最听的,目送了她进养心殿,他就忙不迭赶去了御花园。
璟玹捏着银玉流光团扇一边扇一边缓缓踏到御花园时,只见庭澈正小心触碰着手中的花。
晴云轻漾,熏风无浪。
璟玹咳一声,前方的人立时转身,二人相视一笑。庭澈在她期盼的眼神里为她在发髻上簪了一朵茉莉花,又温声道:“我早只知你有林下风致,却现在才知你喜爱的花,我总还是有许多不足。”
璟玹伸手勾了勾发髻上的茉莉,笑道:“我们来日方长,日后你都会知道的。”
五日后,公主府修建完成。在满宫喜庆亦洋溢着欢愉之时,便是璟玹与庭澈的大婚之日。
琅嬅看着璟玹身着凤冠霞帔,眼里沁出点点泪光。她总算见得了女儿欢喜平安,便是无憾了。亲手为她披上红盖头时,璟玹轻声道:“频祝愿,如花似叶长相见。皇额娘,不必哭,女儿永远都是您的女儿。”
曦月与嬿婉都忍不住侧目抹泪,璟瑟亦恋恋不舍,琅嬅更是哽咽:“皇额娘明白你的心意。”
弘历亲临公主府主婚,也亲眼看着璟玹将手放在庭澈的掌心,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璟玹韶光流转,庭澈的目光始终落在那红盖头隐隐透出的言笑晏晏的面庞。
礼成时,二人静静坐在满是喜红的床榻上,彼此相依偎。庭澈的手无法抑制的颤抖,真正抱住她时,他恍然想到,这是他真爱的人,往后,也只会有她。于是手又更紧了一些。
璟玹笑着靠在他的胸膛上,低声喃喃:“朝暮不依长相思,白首不离长相守。”
庭澈低笑,又极为认真道:“与君便是鸳鸯侣,休向人间觅往还。你所心心念念的,我都会依你的。”
彼时弘历亦牵着琅嬅的手,他笑的淡薄,又像是含了极重的含义:“朕是第一次看着公主出嫁。”
琅嬅柔声道:“皇上欣慰了,臣妾也是。”
弘历点了点头,他仰头望着天上明月,缓缓地慨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