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砚书又问:“刚才我们吵架,没吓到你吧。”
“什么你们吵架。”展信佳纠正他的话:“明明是展砚文那个老登无理取闹。”
“别这么说你爸。”展砚书笑骂:“我比他年纪还大,他要是老登,我是什么。”
展信佳评价说:“你看着年轻,展砚文看起来像你老叔。”
展砚书笑着摇摇头,“不和你闹了,你等会出去玩还是在家?我下午在工作室,要是展砚文回来冲你发疯,你打电话给我。”
“知道啦。我懒得再出门,下午在家吹空调好了。”展信佳说完,冲他摆摆手,去书房了。
等回到书房,展信佳立即把门锁好,靠在门上重重松了口气。
展奶奶和展砚文都是温和脾气,她第一次见家人吵架,真的吓到了。
父母不该为孩子遮风挡雨吗,合着我人生的风雨全他大爷的来自我爹。
她越想越来气,来到书架前,找到展砚文的书,狠狠扔在地上。
——这几本书是她放在这里的。
半张纸从书里飘飘摇摇落在地上,展信佳立即看见,上面写:我死后,不要管我的债务,和你们无关。
这不是展奶奶和展砚书的字迹。她知道,这是展砚文写的。
等看完上面的话,她吓得脸色煞白,踉跄着冲下楼找展砚书。
展砚书已经走到大门口,看完纸上的内容,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展信佳赶紧扶稳他。
“没事,没事。”不知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展信佳,他小声念叨着,很快稳住心神,“你下午别出去了,找个借口把奶奶留在家里。我去找展砚文。”
他安慰展信佳,“别担心,我肯定把他带回来。”
说到自杀,展砚书最先想到海边,他以前经常听说有人跳海。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现在无忧乡的海边人挤人,下饺子一样,谁敢游到深海区,准被村长划着橡皮艇送回来。
而且展砚文水性挺好,不容易在海里出事。
展砚书又想起来,展砚文最近经常往山上跑。
他想做什么再明白不过了。
展砚书来到山脚下,杨千舸正在执勤。他看见展砚书还挺稀奇,正想开几句玩笑,展砚书惨白着脸问:“大概,大概一个钟头前,展砚文来了没有?”
“没有。”杨千舸十分确定,“我怕再出事,下午都在这里守着。”
展砚书稍稍松了口气,追问说:“展砚文会不会从其他路口上去?”
“村里调了志愿者过来,每个入口都有人守着。砚文叔真的没来。”杨千舸问:“砚文叔出什么事了吗?”
展砚书给展砚文留面子,不愿告诉别人他要寻死,只是说:“刚才我们吵了几句,他跑出来,没带手机。他,他同事找他有急事。”
他问杨千舸,“我能进山找找吗,我绝对不给你添乱。”
“这么大片山,你去哪里找他。你等一下,我给你上高科技了。”
杨千舸说着,飞起无人机,在后山上空盘旋。
山上现在游客不多,大多集中在山脚下,没发现展砚文。
“麻烦你了大杨。”展砚书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如果展砚文过来,你拦下他,打电话给我。”
杨千舸挺热心,说:“我马上下班了,和你一起找。”
“不用了,已经够麻烦你了。”展砚书摆摆手,“说不定他已经回去了。”
以防万一,展砚书特意去沙滩找了一趟,展砚文依旧不在。
他会去哪里?
展砚书在无忧乡走了一圈,身心俱疲,不知不觉来到自己工作室。他担心展砚文出事,去医务室时很急,没锁门。
他失魂落魄地走进院子里,抬头就看见院子中间的木料堆上,坐着高大健壮的男人,正拿着小木雕傻乐呵。
这他大爷的不是展砚文是谁。
展砚文手里拿了把短胖的桃木剑,只有他手掌大。
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早不生气了,看见他哥来了,忙回忆过去:“记得这小东西吗,是你第一次跟着老爸学手艺,特意给我雕的,就在这院子里。嘿嘿。”
展砚书也想起美好的过去,劈头盖脸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展砚文给打蒙了,还来不及躲,第二个巴掌又来了。
他才想反抗,却见他哥拿起手机,拨通他闺女的电话,“……找到了,在老房子。……没有想不开。他是内疚,在院子里吱哇哭呢。……好,别让你奶奶知道。”
展砚文脑子转得快,立即明白怎么回事;“展信佳竟然翻我书,真——”
他话没说完,展砚书又是一巴掌。
展砚文恼了,“你再打我翻脸——”
展砚书又一巴掌打下去,心中的火气才稍稍平息。他坐在展砚文身边:“欠了多少?”
展砚文本来不想说,见他哥的巴掌蠢蠢欲动,立即老实了,“九,九百万。”
见展砚书脸色不好,他赶紧解释,“已、已经还了一大半,剩四百来万。我不是故意欠账不还,我是真还不起了。
我卖了房子,车还有厂子,连值钱的衣服和鞋都卖了,就是把我骨头榨碎了,我也掏不出一毛钱了。”
展砚书长长叹了口气,对他说:“……回家吧。”
展砚文惊讶,“你不骂我?”
“骂你有钱吗。”
展砚书站起来,看见他弟那张脸,终究没忍住,又给他一耳刮子。
“你又打我!”展砚文是真委屈,“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打我!”
“你知道妈的性格,就算你死了,这笔债她也会替你还上。”
展砚书说完,率先离开了。
展砚文知道,他哥这是劝他别寻死。他脸色变了几遍,最终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
展砚书又说:“你写那张纸条是恶作剧,就像装猫一样,是故意吓展信佳。”
展砚文立即强调,“装猫不是吓她,是让她提前了解宠物有多麻烦。”
展奶奶和展信佳没和展砚文和解,晚饭时依旧保持冷战,都不愿意夹他面前的菜。
等这顿别别扭扭的晚饭过后,展砚文被展砚书叫到房间。展砚书丢给他一本存折,展砚文翻开一看,有八十多万。
“你拿去用,能还一点是一点。”展砚书说。
展砚文惊讶:“你哪来的钱?”
“全家就你一个人有工作。”展砚书又想动手了,没好气地说:“你没挣钱那几年,家里靠喝西北风活着。”
“这,这是你买车的钱!”展砚文心中感动,眼眶发红,紧紧抱住展砚书:“哥——”
展砚书受不了他的肉麻,拼命挣扎:“你该干嘛干嘛去,我明天还得干活,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