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宋灵淑质问的眼神,楚世安毫不在意,淡定地吃起了连雪端上来的面。
“这毒虽然发作慢,一但浸入心脉就无法再根治,会反复腐蚀人的五脏六腑,直至耗尽元气而死。”
“为什么……”宋灵淑说出口才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为什么制出这毒?楚家十几口人暴毙而亡,任谁都恨不得将仇人千刀万剐,又岂止用毒。
宋灵淑抱着双臂,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连雪端着一碗熬好的药送来,轻声道:“喝下这药能解你身上的毒。”
楚世安已经吃完了一碗面,看了一眼宋灵淑散漫道:“老夫不参与宫廷内外的争斗,也不在乎这天下是谁做主,姑娘喝完药就回去吧。”
宋灵淑看着楚世安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端起药一饮而尽。就算毒无解,她也要抓出宫中的奸细,能为圣上拖多久就拖多久。
喝下药半炷香后,宋灵淑就感觉那股心悸感退去了,四肢也不再麻痛。
连雪正将院中晾晒的药草收好,又将新鲜的药草摆上去,整个院子被收拾得整齐妥当。
看宋灵淑脸色已经转好,笑了笑:“你身上的毒已经消退了。”
“我在大理寺看过卷宗了,我知道……”宋灵淑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她想借连雪了解一下楚世安,又不得不提这个案子。
连雪知道宋灵淑想说什么,没有停下手中的活,手择着药草,微叹了口气:“我已经为姐姐报仇了,耿英哥哥说的对,以后我要为自己而活。”
“先生既已愿意给你解毒,便是不会怪我将你带来这里,我一会就带你回京。”
“楚先生是怎么样的人?”宋灵淑悄悄看了一眼连雪的神色,试探道。
“先生是个好人,这周边所有村庄的人生病都来找先生看。我当时走投无路,逃到这里时昏了过去,也是先生救了我。
“先生知道我姐姐的事后,说愿意帮我的忙,给厉家的人下毒的事是我主动要去的。”
宋灵淑微挑一下眉,连雪所说的事都在意料之内,不管楚世安是有意利用连雪,还是连雪报答楚世安,厉家父子三人都是他们俩要杀的人,目标是一致。
厉家利用权势草菅人命,大虞的律令无法给予他们公平,他们就亲自为自己无辜惨死的家人报仇,在这个世上,谁又能指责他们什么!
她也不会指责他们的做法,她也曾无数次想这么做,但她还是想再努力一把,不单单是为家人讨回公道,洗刷冤屈,还要把更多像厉家那样罪行的人公之于众。
随后,宋灵淑敲了敲楚世安半开的书房门,直到里面传来话,这才踏进房间门。
书房内家具简单、整洁,左面的墙边放了一大排的书架,上面摆放满了各种书籍。在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大书桌,上面养了一盆细竹。
楚世安正靠在椅子上看书,没有抬头主动理会宋灵淑的意思。
宋灵淑站在书桌前方,揖礼拜谢:“感谢先生的药。”
“我第一眼见你,便看到了你的眼中,没有他们眼中的东西。”楚世安抬眼看来,眼中闪着的一抹睿智的光。
楚世安这话说的得有些不明不白,但宋灵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也见过你的父亲宋朝赋,你与你的父亲很像,可惜在朝堂之上,时时都需要与虎相博,不然就会落得个身死累罪的下场,你不适合走这条路子。”
宋灵淑眉头微皱,楚世安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在做什么,不服气地昂首回道:“身正就不怕邪魅侵扰,我相信上首之人有公道,也相信在百姓的心中有公道。”
楚世安放了书本,头微微往前伸,表情有些滑稽道:“公道?死后的公道?还是等百年后阎王判的公道?呵……你太年轻了,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没有权力来得令人疯狂!”
“权力不是坏的东西,利用权力来谋私利、草菅人命、鱼肉百姓的人才是坏东西,权力在谁的手上,谁就代表了权力!”
“权力滋生坏心,谁又能保证他手握权力后不会变成坏东西?”楚世安冷笑了一声,又拾起了桌上的书。
宋灵淑内心震了一下,被辩驳地哑口无言,咬唇微垂着头,内心涌起一阵浪潮。
权力滋生坏心,谁都保证不了自己不会变成坏人,那又该如何做呢?如果担心自己被权力腐蚀,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利用权势去屠戮百姓,争名逐利?
“一个手握权力的人最怕什么,你知道吗?”
楚世安这话很直白,如果她陷入了长公主与齐王这场权力斗争中,那她将会腹背受敌,任何人在权力前面都会失去理智,谁又能保证长公主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没有对权力的那种疯狂,无论是站在哪一方,都会卷入其中会被撕碎。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但我想试一试。”
“用命试?”
“用命试!”宋灵淑双眼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她早就决定了这一世要做什么,这份决心不会动摇半分。
“就因为怕失败,怕粉身碎骨,还怕自己有一天被权力所腐蚀。人人都在怕,但又人人都期望公道,那谁来争取这份公道?”
“晚辈虽不才,却想去试一试,为自己,为更多人去争取这份公道!”
“我不能保证我做的事对所有人是公平的,但我希望将来能让更多人过得更好。”
宋灵淑句句话说下来,既是向楚世安表明自己的决心,也是再次确认自己内心的想法。
楚世安再次放下了手中的手,双眼中带着欣赏,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认真道:“你与你父亲确实很像,但你比他胆子大。”
“你身为一个女子,能想到为世间谋求公道,愿意舍弃普通女子的幸福安康,也属难得。”
“世间的幸福有很多种,有人觉得儿孙满堂,夫敬子孝是一生所幸。我只是在追求我想要的一生所幸,并不是比她们更难得,只是所求不同罢了!”宋灵淑笑了笑,反驳了楚世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