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帽山顶的一家葡式餐厅里,言杉规规矩矩的看着关嘉琪走进包间,连点商务微笑都懒得往外挤。
“怎么约了这么远?”关嘉琪随便给服务生指了几样菜。
言杉朝着服务生递过来的酒单摆摆手,一副洁身自好的老实人模样:“怕给你惹麻烦,这里比较清静。”
关嘉琪不以为然:“言总,你又不是什么名人。就算是遇到同事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是哪位。”
“我以为你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言杉垂目看着手中的半杯咸宁七:“你拿着公事整我,不太好吧?”
关嘉琪对面前的这种态度有些不满:“你千里迢迢跑到香港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吗?”
言杉皱着眉头看了她几秒,很快又自觉的软掉不少:“其实和你分手之后,我过的很不好。”
“我也不太好。”关嘉琪点燃一支烟,也顺手递给对面一支。
言杉接过来,没往嘴里放:“我大概能猜到。如果你现在很幸福的话,大概就没空拿着我出气了。前任是生命中很特别的一种角色……”
关嘉琪抬手托住下巴,轻轻朝着对面吐出一缕白烟:“这话该怎么解释呢?”
“前任过的幸福,自己心里会别扭、酸涩、嫉妒。前任过的不幸福,自己心里会愧疚,说不定还要倒霉。对不起……”
关嘉琪往嘴边递烟的动作顿了顿:“对不起什么?”
“和你在一起之前,我刚刚结束了一段很受伤的感情。我在那段感情里投入了全部的情感和热情,自以为是能和人家相伴终生的人。结果……”言杉喉头不自控的颤一下,眼神也跟着闪烁一下:“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有爱上我。我见过她嘴里所说的那位真爱,相比之下感觉自己由内而外的不如对方,还被对方当面冷嘲热讽。”
关嘉琪弹了弹烟灰,脸色不再似先前那样冷漠:“你觉得我各方面条件怎么样?我指的是样貌、经济这些最肤浅的外在条件。”
“很优越。”
关嘉琪慢慢垮下腰背,无力的靠进椅子里:“对呀,我也觉得自己很优越。所以我在每一段恋爱里的姿态都很高,感觉每一任女朋友都在高攀我。”
言杉把刚才那支烟放进嘴里,点燃,用两个回合的呼吸下定坦言的决心:“咱俩刚在一起时,你确实给了我这种感觉。说实话,我前任比你漂亮,和你差不多一样优秀,性格比你好很多。她一向小心翼翼的不在我面前显露出任何优越感来,你却截然相反,经常让我感觉自己是地主家的小妾。”
“和你在一起之前,我反省过自己恋爱频繁失败的原因,和我的这种优越感有很大关系。你这个人呢,又是那种天然自带骄傲感的人。其实我很想在咱俩的关系中改掉自己的缺点,我那段时间很想珍惜你。
为了女朋友,空着自己在上海的家,搬到北京住。为了女朋友,费尽心思调整自己的行程安排。耐着性子哄女朋友不要再出轨,甚至还要时不时忍受女朋友的冷脸和漠视。这种低姿态,我从来没有过。
不得不接受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残酷现实,我分手分的很有挫败感!除了空前强烈的挫败感,我还陷入了挥之不去的迷茫之中。能想到的事情我都做了,能改的缺点我也努力在改,为什么我还是得不到那种幸福的恋爱关系?我真的很迷茫,到现在都迷茫!”
“我和你恰恰相反……我在她面前的姿态一直很低,努力迎合着她对我的所有预期,把一颗怦怦跳的心脏毫无保留的交到她手里。但是她爱不上我,她爱上了能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和她分手后,我觉得姿态不重要,迎合也不重要,这些东西在核心诉求面前一文不值,最多算是恋爱关系中可有可无的点缀。至于心脏,我应该再也不会掏出来交给别人。
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后来遇到的其他人,我都不想再摆出曾经的姿态,也懒得迎合。我好像和你们都隔着一层无形的东西,明明知道自己不爱你们,却又不想面对孤零零的生活。
这两年我过的很麻木,只要身边能有个女朋友陪着我就行,既希望再次遇到一个能让我重新相信爱情的人,又不敢太奢望真的会有这样的人。不管是你还是后来的其他女朋友,开始每一段恋爱之前,我都充满期待,也都很快再次坠入麻木和倦怠。”
关嘉琪又点燃了一支烟:“如果我说,听到你过的不幸福,比听到你过的很幸福,我的心里更舒服一些。你会觉得我恶毒吗?”
“以前会,现在不会。”言杉捻灭烟头,苦笑一下,继续说:“我和她分手后,偷窥过她的生活。她和那个坏女人过上了童话结局般的好日子……无限加剧了我的痛苦……特别是在我怎么谈都谈不到称心如意的恋爱时,越想越难以释怀,越想越无处发泄……”
“把你那会儿的话反过来再说一遍,会更有道理。分手后,前任过的幸福,自己才能消停一点。前任过的不幸福,自己就要背上无形的怨念。”关嘉琪拿起自己的杨枝甘露,朝对面的咸柠七举了一下:“好啦……我原谅你啦……”
言杉拿起面前的咸柠七,轻轻碰了一下对面的杨枝甘露:“所以,我现在已经够惨了,你就不要再给我使绊子了。”
关嘉琪耸耸肩膀:“我没有给你使绊子,你信不信?”
“不是你?”言杉将信将疑。
“我前两天就猜到了你会这么误解我,也猜到了你大概会亲自跑来香港。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会和你有同样的误解,谁让我是你的前任呢!而且是让你做贼心虚的前任!”
“可是你们法规执行部卡审卡的确实很刻意啊!”
关嘉琪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真相,很含蓄的点拨了几句:“我在法规执行部里有举足轻重的发言权,但我也有上司。我不想让你误解我,但你也没有重要到能让我去违逆上司的暗示。”
“你上司?”言杉想了想,更加疑惑:“江海集团和你上司没有任何过节呀!”
“不一定是过节……”关嘉琪努力评估着,希望在感情上靠不住的人能在工作上值得信任,冒着风险开口:“香港是欧洲老牌资本们在亚太地区的大本营,港股和这些欧洲老牌资本之间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你听说过一个叫edward的人吗?”
“没有。”
“edward是伦敦一家大资本长期派驻在香港的话事人,和sfc的高层交情很深。”
言杉还是没听懂:“那又怎么样?我都没听说过edward是谁,他为什么要从中作梗?”
“你是不是通过不正当的途径,偷偷窃取过大陆一家外卖平台企业的内部数据?”
言杉脸色瞬间煞白:“然后呢?”
“那家外卖平台的创始人叫秋烨,曾经是edward在大陆投资领域最重要的合作伙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窃取秋烨的数据,但是我知道,她很忌惮你,想敲打敲打你。”
言杉暗暗握起拳头,声音很低很沉:“欺人太甚……”
关嘉琪向前探了探身子,把手搭在那个拳头上:“结盟吗?”
“结盟?和你结盟?”
“对。”
“你为什么要和我结盟?”言杉抬眼对视之间,仿佛有点看不明白眼前的局势:“你总不能是单纯为了帮我吧?”
关嘉琪笑的很隐晦:“哪有下属不想取代上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