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大人性子沉闷,没什么话语权,席家大大小小的事一直都是席夫人张罗。
所以席宴江也习惯了事情决定之后再告诉父亲,走个过场。看完就离开,压根儿没有给席大人任何发表意见的机会。
席大人:“……”
虽然疑惑,但瞧着那位郑小姐也是个贤惠识大体的,席大人的那点怀疑很快消散。
他不爱跟别人聚堆儿八卦,只偶尔听得了一点儿零碎的消息。
兴许是他得到的消息不全吧……郑小姐们只是定过亲而已,又不是已经嫁出去了,过了这么久有了变动也说不准呢?
反正他的这个大儿子一向谨慎,他瞎操什么心。
席大人不再纠结,随他去了。
*
若是只看表面,席宴江真的算是个完美的男人。
每日早早地去请郑雨蝶游玩,晚上天黑之前再将人送回来。出去玩不会让她花一分钱,上船体贴搀扶,吃饭细心布菜,绅士有礼。
在没看透他的真面目之前,极少有姑娘能扛得住这样的甜蜜攻击。
“姑爷可真是难得的好男人啊!”丫鬟珍珠感叹道,“小姐您注意到了吗?姑爷从来不会让您走道路外侧呢……而且您爱吃鱼,姑爷也记得了,每次吃饭都必点鱼呢!”
晚风习习,郑雨蝶惬意地微眯起眼眸,“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子,自然是千方百计对她好了。青楼恩客多的是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那些便都是好男人了么?”
珍珠吐了吐舌头,“奴婢是说不过您……但小姐分明也是很满意的嘛!”
郑雨蝶只是笑笑,推开门走进卧房。
玩了一天,满身疲惫。洗漱好爬上了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手指却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微硬粗糙的质感,跟柔软的被子完全不一样。
郑雨蝶瞬间清醒了。
“……珍珠,蜡烛拿给我。”
借着微弱的灯光,她辨认出来,这是一封信。
一封没有署名的匿名信。
……
不知何时下了雨。
淅沥沥的雨丝驱散了几分闷热,带来几分潮湿的凉意。
阴竹起身去关窗。
虞清颜趴在床上翘着脚背书,余光察觉到云裳回来了。
“信送到了?”
“嗯。”
虞清颜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微僵的脖颈。
虽然不知道那位郑小姐到底是何许人也,但她还是好心地提醒一二,告知她席宴江的为人。至于之后郑雨蝶会怎么选择……那她就管不着了。
云裳顿了顿,走过来:“之前您让属下查的凤栖楼,属下没有查到什么端倪。不过能确定的是,凤栖楼对您无恶意。”
僵硬发酸的肩膀传来适中的力道轻轻按揉,十分舒服。
“那大概许是发现我的身份了吧。”除此之外,虞清颜着实想不到其他原因——毕竟凤栖楼号称百无禁忌,除了自己人也就皇室不敢杀了。她惬意地眯起了眼睛,“那便不用管了……凤栖楼还挺厉害的嘛,这么快就查到了我的身份。”
而且听闻凤栖楼的产业遍布大梁各地,就连北狄跟其他的小国也有分舵。
这要是收为己用……
那岂不是就有了许多非常好用的眼睛?
朝堂监察民间各地、体察民情,还能监视蠢蠢欲动的其他国家。
但虞清颜也只是想想,凤栖楼亦正亦邪,不喜欢被管束,收为己用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她摇了摇头,又背了会儿书,直到彻底背熟了方才吹灭灯烛,伴随着淅沥的雨声沉入了梦乡。
翌日。
绵绵细雨下了一夜,第二日竟也未停。
虞清颜上完课,撑着伞将萧宿送出门,打算待会儿回去泡个热水澡——隔壁公主府有个挺大的浴池,汉白玉铺就,还可以泡个药浴。
这雨下的时间有点长,席云淮现在又不在。她怕再这么下下去,晚上怕不是就得发烧了。
刚转身,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嗓音:“严小姐。”
虞清颜回头。
一段时间不见,席宴江撑着伞站在台阶下,青色的衣袍书卷气十分浓郁。席夫人的入狱流放对他的影响似乎不是很大,面色甚至有些红润,满面春风。
他步上台阶,停在了虞清颜面前,微微一笑。
“是你。对吧?”
虞清颜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什么?”
离开了席家,“严清清”这个马甲便可以脱掉了,虞清颜的衣着打扮随心所欲起来,不再特地扮演商人之女……只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席云淮坦白。
穿着黑色衣裙的少女肤如白雪,额间戴着名贵的绿松石额饰。发饰、耳坠跟其他首饰也皆是一套的成色极好的绿松石,墨色的衣角绣着同色的绿丝线,像是异域的小公主。
席宴江呼吸微微一滞。
明明严清清还是那个严清清,但不知道为何,此刻的严清清耀眼夺目到让人挪不开眼。
但很快,他微微蹙眉。
这么贵的绿松石,这一套还不知得多少钱……那些钱买什么不好,非要买这么多又贵又没用的石头。
打扮得跟个世家贵族似的,便是人家郑小姐也没有打扮得这么张扬。
不过今日席宴江不是来跟她说这些的。
席宴江看着虞清颜,缓声道:“你搬到这儿,我也能找到你。”
“我母亲被流放了,这是你做的吧?”
啧。有点笨啊。
这么久才来质问她。
“席夫人的事,我略有耳闻,深表遗憾。不过席大公子这话可真奇怪——我跟席夫人有仇吗?”虞清颜打了个哈欠。
她等着席宴江说‘有仇’。
既然知道有仇,那还腆着脸来质问什么?
只是被流放而已,要是让她父皇知道了,席家全家都得被流放呢!
但她并不知道,席宴江不知道她跟席夫人‘有仇’——王嬷嬷失踪了。
席夫人被抓走的当日她就失踪了。
所以席宴江不知道席夫人曾要让凤栖楼杀严清清,更不知道凤栖楼跟严清清“有关系”,他思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她们之间的恩怨,也就只有严清清被退婚,可能会怨恨上席家。
但她更恨的人也应该是他才对,怎么会对他母亲出手呢?
“……是我糊涂了。”停顿片刻,席宴江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请柬。
“六月十四,我就要成婚了。你若是有时间,可以来观礼。”
说罢不管虞清颜的反应,塞给她后便转身离去。
虞清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