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云离了野渡,又城中小逛一下,待想回家时已是暮色深浓,回去的长途客车已过,有一趟火车又只停县城,她从这里去火车站有点远,觉得还是打电话骗员外回家,然后搭个顺风车更方便快捷,
“是周家大公子吗,”她压着声音,匪气十足地:“你老婆在我手里,你要不要来救她?”
“不用了,给你吧。”电话挂了。
冰云看看电话:不是,这咋不按理出牌呢!他不是应该和她逗两句吗?然后她才好接着说下去。行吧,没演好。一般劫匪都应该要钱,不是救人。重来。
“喂~~,”她夹着嗓子,“周公子啊,你老婆刚刚被一个黑脸大汉抓走了,今晚你要不要来我洞里呀?”
“你是谁?”
“哟,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人类最无情。你还记得青丘山下我们一起晒月亮的时光吗?”
“狐小七?”
“什么!你和狐小七晒过月亮?!”
伟健觉得他上当了,先撩者贱,先说者输。他脑子飞转,想着要怎么接下去才能赢了这局,同时觉得这小混蛋今儿个有点奇怪,这是喊他回家吗?
“狐小八?”
“你还和狐小八晒过!”
他挑挑眉,被牵着鼻子走的小笨狗!不过这小坏蛋到底要干嘛——前面问要不要去救她,后面问要不要回洞,这说明小混蛋八成没在洞里,“你到底是狐小几,不说我挂了。”
冰云啪地挂了,生气。她决定去县城坐火车,不和这个老狐狸玩了!狐小七,狐小八?他咋不上天呢!
等她气哼哼地出了电话亭,才想起青丘山下晒月亮的情境是她先设定的,而且开初明明是假装生气。她眨眨眼,发现这才是典型的自己挖坑自己掉,自己把自己气到了呢。唉!对于说话掉坑这件事,她永远算计不过老狐狸,愁人。他那句应该是问她到底在哪儿,想干嘛吧!扭头瞅瞅电话亭,觉得再打过去,老狐狸能笑死。她跺跺脚,还是自己去火车站吧!
冰云瞧着公交车站牌上四十分钟后的班车——如果刚才的戏演赢了是不就不用等这么长时间了!她在旁边的商店买了一斤奶糖,五毛钱的牛皮豆,又两毛钱买了一大玻璃杯瓜子,准备补补脑子,用等车间隙思考一下人生。
她坐在商店门口的小马扎上,嗑着瓜子,思考人生:演技和脑子都得加强,真是任重道远啊!两毛钱的瓜子还没嗑完,她远远就瞧见了一辆好看的小轿车,立刻站起来,冲到路边,冲着轿车使劲挥手。车子在路边停下,玻璃放了下来,“噢,好心的先生,您好!”她奔过去:“您今天出门大吉大利,一定会给我搭个便车吧?”她趴在车门上:“您瞧这里荒无人烟的,请行行好吧,先生。”
“有什么酬谢呢,小姐?”车里的人看看她。
“你想要什么酬谢呢,先生?”
“这个嘛——”车里的人把她上下看了看,眼神如同能脱了人的衣服。
“有美女同行的酬谢够吗?”她媚眼微闪地抛了个笑意,把身体扭成s型,靠在车门上。
“如果我的胃口再大些呢?”那个人手臂靠着车窗,手指头摸着下巴,眼睛瞧着她的s造型,一脸活脱脱的高级流氓架势。
大点儿,怎么大?臭流氓。她收回s型,捏起兰花指在他脑门上轻轻一点,“当然,先生。当然。在这样荒芜的山林边,您有权利认为您邂逅的是精灵。噢,不,你不用皱眉,是你的左脚麻了吗?呃,左边的身体也麻吗?”
伟健摇摇头,“——”
冰云瞪着他,大有他敢说不麻,她就能长出尾巴咬他一口的架势。
“巫婆饶命!”他马上改口,“我头麻。我愿意送您到任何地方!”推开车门:“请上车!”
冰云得意洋洋地上了车,那人歪着嘴:“请问巫婆:如果我刚才不出来呢,你怎么办?你还敢威胁我。”
冰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大模大样靠进椅子:“请开车,先生。”
那人启动了车子,但眼睛还瞥着她,就好像一个被劫持的好人看着一个满脸邪恶的巫婆一样。
“我上次到这边来,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先生。一个很好的新朋友。”她抖抖索索地系上安全带,“我这次来就是给他送礼物的——噢!你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是我的脸变丑了吗?!噢,真对不起,我的美貌只能维持五分钟,先生。”她声音嘶哑,一口译制片配音腔道:“你要懂得,在这人世间,聪明和美貌总是难以两全的,我必须变回老太婆的样子才能有脑子和你说话,咳、咳、咳……我来送他礼物,却没见到人,可惜……”
“你的礼物是喝了就可以去掉尾巴的蓝色魔水吗?”
“不、不的,先生,你不要把我想这么坏。我的朋友也不是长尾巴的怪物。”她口袋里掏出一块奶糖,摩摩挲挲地剥开塞进嘴里:“我是来送半句咒语的。现在我把那咒语留在渡口上了,我想他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嗯,我本来打算坐火车回去,但是觉得劫一辆汽车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这样就能省下车票钱……”
车子“刷”地停了下来:
“下去,你这个丑八怪!”
“噢,年轻人,你怎么啦,不要发火,你想吃奶糖吗?”
“下去。我讨厌奶糖。”
“噢,不,小伙子。你知道,我口袋里没钱了,我把车票钱用来给我丈夫打电话了,那个老家伙很爱吃奶糖,我还给他买了一包奶糖。你行行好捎我回家吧,我丈夫会感谢你的。”她颤着头看着驾驶座上的人:“我的魔水也喝完了,现在也不能再变成美人勾引别人了,所以我是不能下去的。我一下去,你准会把车子一下开跑,一点情义道义都不讲,连头都不回一下呢,年轻人!”
“我就打算这么做呢。赶快下去,你这个丑老太婆!”
“噢,那就更不能下去了,除非我是傻瓜,年轻人。”冰云使劲把屁股扭进椅子深处,极力坐得更加舒服,“我可不傻。”
那个人瘪着嘴,重新启动车子,扭头看她一眼:“真难为你丈夫啊,那个爱吃奶糖的老家伙了。请问他为什么不来接你?”
“他吗?”冰云摇摇头,“我和年轻人约会怎么能告诉他,那可是个极爱吃醋的老家伙呢!”
“什么?吃醋!”伟健嚷道,撇撇嘴,绝对再懒得理这个自以为是的丑八怪巫婆。
他专心开车,觉得回家去就收拾这个小混蛋,就在餐桌上,晚饭都不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