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云很知道道理不能讲太长的道理,便装作生气地看一眼那只嘴硬的鸭子:“我知道我说的话你都听不进去,那天骂我狐狸精歉都没道一下呢!”
妹夫急了:“那——”他想说:“你男人打我他还没道歉呢!”可他张不开嘴,因为宝根都说过:要是有人敢骂他小玲媳妇,他都会“揍他!”。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你老婆也比我强——”
“我可没那么想啊。”妹夫第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你那么想也没错。”冰云走开去,低头洗发好的干香菇。妹夫张张嘴,不知道说啥,想走又走不了,听见:“亚凤的确比我强,她是个贤惠善良的女人,比我更有直面生活的勇气与坚韧。她生了两个孩子,照顾他们长这么大,每天轮打地钩花边贴补家用,我不如她。”
“我——那个、可不是对你啊,我那个——”妹夫结着嘴巴,终是说不出道歉的话来,干脆闭嘴不说了。
“行啦!狐狸精也没想让你道歉。”冰云道,“那个男人打你他还没道歉呢。是吧。我是希望你也能学着说句软话,哄哄亚凤。”
可能因为有自己做的菜的缘故,也或者,三天的时间毕竟也填平了些许隔阂,那餐饭吃得很高兴,妹夫两杯酒下肚话多了,人也会笑了,冰云留意到他从来没有给亚凤夹过菜,亚凤也没有给他夹,但两个人有了交流,都给孩子夹了菜,而且都借着孩子跟对方说话。看来他们的生活真的是在过孩子了,包括争吵后的和解。
晚餐之后,冰云和伟健上楼,伟健很高兴,因为他烦了这么久的事现在终于可以不烦了。他喝得三分醉意,便全拿来和冰云逗趣。关上门,先甜甜蜜蜜地亲了她一口,然后便拖起她的手来:“小妖精,说,你要怎么谢我?我替你喝了三大杯白酒,现在都喝醉了,我如此帮忙在爸妈和外人面前为你掩盖你的狐狸尾巴,你要怎么谢我?”
“那你承认你娶的是狐狸精了?”冰云道,她喝了两小杯白酒,此时正面红耳热,眸光含水。
“本来就是,我从来都没有不承认。”那人扯着她的手:“狐狸精挺好,又会崴脚,又会装腔作势地骗人,”细起嗓子:“‘我不会喝,真的。’你恐怕要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来,居然装得一五一十的!害得我要跟着你一起撒谎:她不会喝,真的。这三杯我替她喝。吓!我真是绅士!”
冰云给逗得笑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脸:“我这么狐狸精怎么也没把你勾进陷阱呢,绅士?其实我就是个傻子。”矮身滑到椅子上:“嘻,其实你不挡才好呢。我都没喝够,真想再多喝几杯呢!”
“我知道,我知道。”伟健趴着头:“你喝五杯都面不改色呢,我的林海雪原女英雄!”
冰云刚把头靠在椅背上,听见她一下从狐狸精变成了女土匪,这才把和阿治斗酒那件事想起来,不想他还记得,而且这么耿耿于怀。忍不住“嗤”的一下笑起来:“你果真是傻子呢!我那喝的全是水,只有和阿治换的那一杯才是酒,要不他能那么服气吗?他是服我够义气把最后一杯换给他让他知道真相。”她头靠着椅子,手捂在脸上,酒意微醺地叹道:“唉,真想做一只能喝醉的狐狸啊!”
一旁的人伸手拿开她的手:“小妞,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是不会和你合作的。你拖着一条挺大的狐狸尾巴,还妄想把它藏在衣服底下吗,嗯?怎么,是想喝醉了尿遁,还是想现出原形吓我?”一伸手把她拉站起来:“你要是再这样不老实的话,我可要掀开裙子瞧一瞧了,剁下你的狐狸尾巴拿出去示众。你还不赶快求饶,坦白交待。”
“噢,阿健,饶了我吧,我真怕你。”
伟健瘪起嘴来。
“我怕得不行了。”那个人身子发软靠在他身上,他便笑了,很满意狐狸精变成女土匪也会装傻逗人,正准备俯身来一个香吻,那人却一根手指头按在他心口上,把自己推后了一步,歪着脑袋看他:“想让我怕你呀?那你告诉我你是谁?少剑波?杨子荣?还是座山雕?呵、呵,不,我才是座山雕。你是杨子荣。我把一切假的当成真的,你把一切真的当成假的。我这么笨这么傻,你还要剁我的尾巴。你知道狐狸尾巴是全身最好的毛吗?噢,不!”一出溜跪到地上:“上帝,万能的主啊!你若是把一头山羊的意识放进他脑子,他也不会蠢笨至此。”抱起双手:“仁慈的主啊!请拯救苦难的世间吧——,我是苦难世间里,您最最、苦难的狐狸!”垂下头去:“阿门。”
“你替我起来吧!你这个小戏子。”伟健伸手扯起跪在地上的人,嘴贴在她耳朵边:“小妖精,不用演戏,我深知你尾巴上的每一根毛都是真的,”那人身体发软地依在他胳膊里,好像醉了一样,他不得不胳膊加力给她靠着:“我怎么舍得剁呢!你总知道我是多么爱你的尾巴的,我的亲爱的小狐狸。”
“不,杨子荣,你把它剁下来送给少剑波做大衣领子吧。”胳膊里的人抬头看他:“当男人以正义的名义时,你不用在意座山雕的心情。就像女人以爱情的名义时,她是不用,不必——”“咚”的一声倒在他怀里,竟直接站着睡着了。
伟健愣了半天,才确定怀里的人是真的睡着了,不得不把她抱到床上。他俯着身,久久地看着那个人,心里一面在那个面若桃花的绵软身体前心荡神驰,一面又觉得“把一切假的当成真的”的座山雕真可怜,“阿云,你不是座山雕,我也不是杨子荣,我是阿健。”他低声说,微微叹息,侧身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