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淡月专注自己手中的药,捏着两边,抖个不停,似乎是想把那些稀奇古怪的粉末晃匀。
孟幼真看着虞淡月的动作,神色有些古怪的问道:“这,你真是给人上的?”
孟幼真真怕虞淡月给商礼上完药后人没了。
虞淡月睨了孟幼真一眼,说道:“我走江湖这么多年,区区刀伤,莫说这,即便是肉白骨,又有何难处?”
孟幼真尴尬的笑笑,老话说的真没错,十个剑客九个装,还有一个贼能装。
别以为她没看到她刚端起那粉末的时候,那一闪而过的心虚。
以安已经给商礼擦拭干净好了伤口,就等着虞淡月来上药了。
“你俩过来,摁着她的双腿双手,这药劲儿有些大,她能疼的受不了。”
虞淡月就差临门一脚,忽然想起来这档子事儿,连忙说道。
孟幼真和以安对视一眼,默契的上前,摁住商礼的双手双脚。
虞淡月鞋子也没脱,直接蹬上床,跨坐在商礼身上,细致的将纸上的药粉撒在商礼伤口上。
果真如虞淡月所说的一般,虞淡月撒到一半,商礼忽然有了反应,挣扎着要起身。
以安控制的双手还好些,但是孟幼真可就有点遭罪了,她得使出比以安大好几倍的力气,要不然商礼能踢死她。
痛苦的呻吟声从商礼嘴里溢出,像是要上不来气一般,脸色涨红。
一种竭力忍受却又无法遏制的痛楚,汗水沿着她额角的弧度滑落,打湿她的头发。
商礼挣扎着,可最后又突然安静下来……
直到最后一点药粉上完,虞淡月还弹了弹药纸,让粘在纸上的药粉落得一干二净。
虞淡月大跨步不下床,说道:“一会儿给她包扎上,这几天她会发高烧,守在她身边。熬过去就好了。”
孟幼真拿起沾水的毛巾,给商礼擦遮脸,对着以安说道:“以安你先去写信,今儿晚就得送出去。”
“那谁,姐妹儿你过来,咱俩给商礼包扎一下,我一个人抬不动。”
这还是孟幼真第一次叫虞淡月,虽然称呼难听了点,但知道是叫她就好。
虞淡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手里多了纱布。
客栈烛火摇曳,映照倦人面。
一夜荒唐事,连雨又不停。东京雪已深,难消旧时恨。
东京疑云风波不停,朝堂祸乱不止。
这一日的朝上,个个官员皆是心惊胆战的。
无他,只因为这故人不幸消息传来。官儿大些的六部尚书及以上等人,皆收到了消息。
帝夜半得信,掌灯而视,烛光如豆,摇曳生寒。
信笺轻展,墨香犹存,皆是故人噩耗,字字如刀,剜心刻骨。
帝盛怒,连发圣旨三道,捉拿京中贿官。
今日清晨,他们便知道了消息,礼部司郎中商礼探亲中途遇刺,生死不明。
只道去年旧时,官家委以重任,体察民情,礼因此遇难,殊死呈以密信三封。
朝堂之上,向来牙尖嘴利的官员个个敛声屏气,生怕触犯龙颜。
陆绣的脸色比秦正河还差,毕竟任谁听说自家孩子死半道上了还能笑出来,还是因为头上这个死男人!
朝堂上,陆绣没给任何一个人好脸色。
秦正河脸色也是不善,阴沉沉的声音,说道:“监察御史何在!”
被点到名儿的柳泉脸色一颤,随后站出列,声音有些颤抖道:“微臣在!”
秦正河瞥了柳泉一眼,又道:“户部侍郎何在!”
户部侍郎孙文阳也是浑身一个激灵,道,“微臣在!”
“令你二人立即前往建州,调查建州农田官员受贿一事。”
“当任知州一干人等,罢黜官职,即刻押送至京。孙文阳暂代知州一职,赋税之责,待你回来再议,准你戴罪之身!”
“做不到政治清明,你就给朕死在建州!朕诛你九族!”
孙文阳从官二十余年,此刻也不禁有些手抖,眼下只得大跪在地,应下这鬼差。
秦正河已然带上了怒气,他最寄予厚望的臣子,此刻竟然因为他的旨意,他手下官员的政治疏漏,竟生死不明!
看着密信上火烧的痕迹,熟悉的笔迹,秦正河怎的能不心痛!
他的臣子,他最为忠心又正直的臣子!
“监察御史一并调查江陵商业繁荣至何境地!实际商税又是多少!”
“户部尚书罚俸半年,停职一月。吏部尚书着手安排建州官员任免一事。”
秦正河看着底下黑压压的脑袋,心里头的厌烦更甚,“朕再说一件事儿,因调查一事,礼部司郎中商礼冒死呈来密信,下落不明。
命建州各地搜寻此子,念其功勋,升……”
或许是对商礼的愧疚和怜惜,秦正河犹豫了一瞬,说道:“升从四品右谏议大夫,归京受封。”
从正六品到从四品,跨度之大,着实震惊。但在此情况下竟也有人站出来反对。
吏部侍郎当即站了出来,劝谏道:“圣上,这于理不合!当初商礼从太子侍读到礼部司郎中已经是越级,这回又怎可!”
秦正河本来就气不顺,这回周身更是低气压,眼神微眯,盯着吏部侍郎道:“这是你一人之言,还是众卿之言!”
吏部侍郎:“这自然是……”
吏部侍郎想偏头看着宋道更,这位御史中丞,平日里不是弹劾的最欢吗?为何现在却是老神在在的模样?
还有那礼部侍郎赵文,兵部侍郎胡方明,这俩不是最喜欢跟陆绣一行人作对吗?怎么现在不发一声?
胡方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秦正河还是顺着吏部侍郎的目光找到了赵文和胡方明二人。
秦正河轻笑一声,颇有些笑里藏刀的意味,道:“你二人有意见?”
胡方明和赵文连连摆手,惶恐道:“微臣不敢。”
御史中丞宋道更目睹这场景笑了笑,他身为秦漪的亲舅舅,未出世孩子的舅公,怎么可能拦着孩子她爹的官运。
别看他嗷,他今儿要是拦着了,明个他怎么跟他大外甥女和大外甥交代?
哦,还有陆绣那个女人,若是他做了,下朝陆绣就能指着他的鼻子骂。
不值当。
秦正河扫过一干人等,赫然起身,眸光如刃,寒芒毕露,狠厉交织,犹若怒涛狂澜。
怒声道:“朕是不是给你们好脸色了?在其位不谋其政,反倒是斤斤计较!”
“朕近年不主杀伐,还真以为朕是个窝囊废?”
“劝谏尽是些废话,不同意?不同意就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正瞧着殿外白茫茫的,去给上点血色啊!”
“退朝!陆绣留下!”
陆绣嗤笑出声,呵,孩子死了来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