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长歌四百九十六玉佩召伯虎乘坐的小舟刚刚离岸,就有家老来请伯颜等三人入前厅休息。伯颜刚要抬脚跨门槛,只觉自己的衣襟被那家老扯了一下,低头一看,手中忽然多了一个红彤彤的玉牌。仿佛有人在耳畔急速低语:
伯颜正犹疑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顿时吃了一惊,对属下借口更衣,便跟着那黑影望后而去。
玉佩是时人喜爱的饰物,也是一种身份的标志。平民士子通常只有一两块挂在腰间。贵族则将美玉琢成各种形状,成串地佩在胸前或腰间,若有盛大礼仪场合,佩玉的材质良莠与数量多少,做工精细程度,便成为一个人身份的信物。
在崇尚王道礼治的周王室,王室贵族公子佩玉有其规制,必有一块是特定的身份标记。
周王室成员,每人都有一块特定的生身玉佩,正面是凤鸣歧山图像,背面有父母题刻的名讳生辰。此等玉佩非但在王典籍库有记档,而且有尚坊玉工的特殊标记,是无法伪造的。
姬伯颜本是王族子弟,自然知道其中奥秘,上手一个反正,见这只玉佩正面是一条虬龙,背面三行刻字,背面边缘是镐京尚坊玉工的字号。当年父亲姬皙夺位失败逃往齐国,自己与弟弟遂被王室除名,但两兄弟的生身玉佩却没有收回。伯颜只看一眼,便知确实是弟弟姬仲文的玉佩无疑,不由心下大乱。
这个不争气的仲文,不是在周公府好好地做着门吏吗?怎的会出函谷跑到这北地孤竹来了呢?难道是邢嬴被劫掠的事情发作了,他被逐出京了?那在三王子那做乳娘的母亲怎么样了?
伯颜心乱如麻,只一味地跟着前头晃悠悠的黑影而去……
那黑影曲曲弯弯地走过了好几个回廊,最终在一片黑乎乎看不清面目的庭院停住了,只听一声低声:容不得伯颜反应,便如幽灵般飘忽而去。
伯颜正想就着月光看看这个庭院的面目,忽听屋顶上遥遥传来一声轻呼:声音清亮,宛若少女,伯颜心中一动:女子?这声音很陌生,应当不是陈妫。
身为将领,伯颜也是有几分轻功的,丹田提气,身子一纵,他也跃上了传声的屋顶。在那里,一个身穿白纱,头戴白色幕离的身影已在等着了。伯颜有些疑惑,看其身形似是男子,难道刚才的声音是此人发出的?
白衣人开口,伯颜确定了此人就是送玉佩之人,但依然无法分辨其男女,只得冷冷回应道:
白衣人昂首一笑,声音却颇为收敛:
知道仲文无事,伯颜略略放下了心,可他这些年久历世事,亦知道面前此人必有所求,遂冷冷回话:
这些年因为生父姬皙,不仅为人讥笑,还不时被有心之人拿来利用,当作棋子,伯颜对此已是深恶痛绝,慨然摆手:
见他真的要走,白衣人急凑上前一阵低语。伯颜的脸色转瞬即变,瞪大了眼睛回斥了一句:
白衣人冷笑一声:「吾乃何人无须小将军过问。只是小将军本可为大周太子,如今不仅被逐出王室,还为人下人,兄弟二人处处受驱使,其情可
恤也。若此事大成,我保证,可在孤竹国内划座城邑为公子封地,你兄弟二人永享富贵,岂不强于举家与人为奴?」
白衣人忽地掀开面纱,一张清逸异常的脸庞在月色下更显得男女莫辨。伯颜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战,向后退了一步:
白衣人似乎早已习惯于世人对自己容颜与声音的诘难,秀丽的面庞上泛上一丝难言的苦涩:
伯颜嚅动了一下嘴唇,似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莽尔古制止了他:
说完,也不待伯颜反应,莽尔古重又罩上面纱,纵身一跃,倏忽之间,在几个屋脊间消逝了踪影。
残月西沉时分,召伯虎一行终于回到了驿馆。
听得雄鸡一遍遍唱来,召伯虎难以安枕,独自在庭院慢慢转悠。眼看得浓浓的晨雾如厚厚帷幕落下,天地一片混沌,召伯虎心中也是一片混沌。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煌煌镐京,看到了巍巍王宫,不禁一声高喊:
说完,心下一阵颤抖,在大雾中放声痛哭了。
召伯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伯颜屋,在黑暗中低语良久……
碧绿的池水中,一叶独木舟漫漫漂游。
虽然这座故宅赐予了代善为别院,但主人平日极少来此,再加上莽尔古身后有得宠的卫妃姐姐,孤竹王便许他回故宅居住,算是半个主子了。
可这半个主子行事十分奇怪,整日里只架着一叶小舟在后园池塘中飘荡着,有时可终日不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