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长歌四百九十七六宣入孤竹宫看看日已西斜,小舟悠悠荡到了西岸,却有家仆守在岸边高声道:这老仆乃是当年贴多尔夫人手下的陪嫁老奴,不管境况如何,他只叫莽尔古做家主,绝没有第二种称呼。
莽尔古拿下遮脸的荷叶,懵懂抬头,随即大是惊喜:
说完,一个轻声飞跃,莽尔古跳上岸上,急急望后院奔去。事情能进行得如此顺当,姬伯颜能答应得如此干脆,实在是颇有些意料之外。现下,有许多的事情要去铺排,封地老军要安排他们入城进宫,王宫那里也得探路,成败在此一举了。
眼看白纱莽尔古的辎车辚辚向宫城驶去,守在巷口的两个黑纱幕离女子这才默然离去。
虽然离开了兰谷,但叔妘依然如此称呼巫隗,
巫隗停住了匆忙的脚步:
叔妘点点头:
巫隗忽觉有些心痛:
次日清晨卯时,果然前日那个迎客吏领着王宫车马仪仗来接召伯虎了。
到得孤竹宫外广场,淡淡晨雾已经消散。孤竹王宫小屋顶的绿色大瓦在初夏的阳光下一片金红灿烂,粗玉大砖铺成的广场上垂柳成行,更兼庭院草地上遍地杨柳,轻盈的柳絮如飘飞的雪花弥漫了宫庭,这片简朴雄峻的宫殿有了几分仙山缥缈的意味。
召伯虎不禁从轺车中霍然站起念诵:吟罢一声赞叹:
一阵洪亮的笑声从缥缈的柳絮风雪中传来:
召伯虎连忙下车遥遥拱手:
代善笑着快步迎来:走到面前握起了召伯虎的右手:二人执手并肩进了宫门。
入殿等候传召之时,不时有一个男子威严的斥责声传入殿外:
几个苍老的声音在不断求饶:
只听那男子咬牙切齿道:
代善略有尴尬之色,低声向召伯虎解释道:
召伯虎微微一笑:
代善一愣,似乎一下没明白对方言之所指,遂含糊应道:
片刻之后,宫中遥遥传出洪亮的宣呼声:「伯舅携周使晋见——伯舅携周使晋见——伯
舅……」波波相连,连绵不断。召伯虎眉头一皱,继而不禁又笑了。
代善颇有些不悦,微微一瞪眼道:
召伯虎低声道:
代善却沉着脸道:
召伯虎又扯住了代善的大袖不紧不慢说道:说罢,便高呼:连呼六次,便有一名礼宾官前来导引,代善前行,召伯虎随后,进入了一片肃穆的孤竹王宫大殿。
六宣大礼,乃是周天子接见诸侯的觐礼。周礼规制:与王族同姓的大诸侯通称为,同姓小诸侯则通称为,异姓大诸侯通称为,异姓小诸侯则统称为。总归起来,无非是宣示君臣血缘之礼法。
诸侯要听宣叩拜,方可进宫。宣呼也有讲究:大诸侯六宣,由天子出令,由殿口的第一次宣呼,再由殿门的第二次宣呼,殿阶下的第三次宣呼,然后的王宫车马广场到宫门的下介,中介,上介依次做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宣呼,直到声浪达于宫门候见的诸侯。这便是西周王族的六宣大礼。
代善非孤竹王族,于是才有的高宣。可他毕竟是北地武人出身,最是蔑视那些腐败朽礼节,哪里知道此中讲究?听在耳中只觉得怪诞累赘,可在召伯虎面前又要维护孤竹君的威名,要拉着他长驱直入。
可召伯虎此番来可是腹有心机,听出此中奥妙之后,为顺当此行,才有了慌忙扯住代善的举动。这就是善邦交人士的急智。诸侯见臣用这六宣大礼本是僭越,可这孤竹君毕竟是周王室化外之盟国,用六宣大礼也可理解为崇慕大周文治,再说召伯虎只是高呼与长揖,并未跪拜,不能算折节。
进得殿门,代善心下恼火,径自从中门昂昂进殿。召伯虎却低头拱手,从右边门轻步进殿,到殿中深深一躬,低头不语。
殿中浑厚一声,一片嗡嗡共鸣。
召伯虎这才一声高呼:呼罢抬头,不禁一阵惊愕——玉阶上肃然端坐着一位华服君主,身材高大,一脸蜷曲的连鬓大胡须蓬松到颈下胸前,使那张古铜色大脸竟似神灵一般。更为奇特的是,面前大案上赫然摆着一口裸身长剑,剑尖直指殿左。
孤竹君嘭嘭叩着左右两张玉几。
召伯虎略略抬头:
孤竹君突然轰轰大笑:
召伯虎坦然入座,面含微笑,俨然礼仪大宴上文质彬彬的君子佳宾,对着孤竹君一拱手道:
孤竹君却冷笑了一声:
召伯虎却并不生气,悠然一笑:
孤竹君一挑眉毛道。
孤竹国君的心中盘算开了。其实他
本不是那种强硬的君主,不然外头也不会落下一个的名声。可是此番诸戎围城,若不是隗多友及时率军赶来,孤竹几个要亡国灭族。痛定思痛,如今的他总想给自己树立一个强权君主的形象,以慰国人之疑。因此才搞这么个六宣之礼,特别要给外人留下一个强君的印象。
其实,他是心虚的,莫说平定诸戎,那些草原强盗不来找他麻烦就谢天谢地了。因此,召伯虎此言正中其心事,可在面上却不好表现得太高兴,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应道:
正事谈完,召伯虎举盏呷了一口热茶,以示对主人礼敬的谢意,一拱手笑道:
孤竹君目光一闪,将信将疑:
召伯虎说罢一摆手,殿门口的伯颜捧着一个两尺多高的铜匣走了进来。孤竹君微微一笑:
一行人起身往后宫而去。召伯虎与伯颜对视一眼,亦跟在孤竹君与代善的身后踽踽前行。
昨日,召伯虎与伯颜商议完正事,正待归房。伯颜忽然拿出这个铜匣,说这是昨夜那个黑衣蒙面女子所赠之物:
召伯虎瞬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