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伤者,无论尊卑
慌慌张张的想把铠甲赶紧脱下来,看看到底哪破口了,铁甲上扎着的箭支却影响缷甲。李孟羲只好先把箭头拔下来再说。旁边刘备关羽也来,一起帮李孟羲把箭从铠甲上拔掉。李孟羲拔箭的时候发现,箭还不好一下拔出来,得晃几下,然后找着铠甲的缝隙,按着甲片,斜着把箭拔才好拔。这边李孟羲刘备关羽缷箭,围观的刀盾士,除中箭受外伤的几人早早去伤兵营以外,留下的刀盾士都在围观。箭一支一支拔下来放在地上,刀盾士们默默的在数。最终,从铠甲上拔下箭支足有十六支之多,其中十四支是完整箭支,一支射铁甲上之后,箭杆掉了,只有箭头挂在上面,一支射到铠甲上之后,箭杆震断了,只剩一半箭杆。这十六支箭,十支都是短弩矢,羽箭才六支,弩发射频率那么低,弩造价又高,以黄巾军兵备状况,弩的数量远比弓少,然而就这样,弩又少,发射频率又极低,留在铠甲上的弩矢比箭多了叁分之二。难怪常说,弩破甲能力强呢。箭拔完了。地上丢了十几支长箭短弩矢,刘备随手把箭矢收拢一堆,一握一把那么多。刘备把手里的一把箭矢递给关羽看,关羽双手接过箭矢,掂量了一下,关羽暗自点头,这甲可真厚实。这算是步人甲初战,步人甲防御力很惊人。旁边围观的刀盾士们也都看见了,军师身上小小的一套甲,中了一身的箭,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李孟羲一件一件把甲脱下,先顿项,再披膊,再胸甲,再裙甲。裙甲一缷,李孟羲赶忙就低头掀起衣服去看腿到底咋回事,一看明白了,有弩矢钉穿了裙甲,伤到小腿了,伤口不深,但流了好多血,疼倒是没感觉太疼。刘备和关羽还在说步人甲不错,一低头,就看见李孟羲腿上的血顺腿流。刘备顿时惊了一下,“羲儿!咋了?”刘备忙俯身来看。“没事儿。”李孟羲放下小腿不管,随口就说,“蚊子叮了一下。”人家电视剧里常用的台词,勐人们身体被子弹一穿两个窟窿,人家大气无比,就说蚊子叮了一下。李孟羲可是看过很多电视剧的,台词下意识就来。好嘛,这般云澹风轻的气度,又让旁人觉得不凡了。李孟羲受伤,刘备紧张的不行,赶紧带李孟羲去伤兵营。到伤兵营,人田卜正给别个拔箭呢,刘备礼数也不管,张口就让田卜先停,赶紧过来给李孟羲看看。刘备也知道田卜医术最好。李孟羲顿时就皱眉,人拔箭呢,关紧呢,拔一半能停了?“田卜,不慌,忙你的!”李孟羲喝止田卜。不用田卜来,李孟羲自去找药。娘的,箭矢最麻烦,鬼知道狗日的黄巾有没有把箭头往粪里泡,感染就麻烦了。李孟羲径自在田卜车上找到酒精,还找到了一些煮好晾干的绸布条。再找来热水,盆,麻布巾。李孟羲找来一堆东西就出来了。刘备和关羽过来接东西,接过水盆酒坛,两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了,很想帮忙也帮不上,只能干看着李孟羲自己忙碌。李孟羲先是用麻布巾湿了热水,拧干,伸出腿,用麻布巾把小腿的血迹给擦洗一遍,直到没有血迹。然后,抬手问刘备要酒精,“玄德公,酒给我。”刘备抱着酒坛,谨慎的跟抱个炸弹一样,赶紧把酒坛双手递给李孟羲。从酒坛中稍倒出一些酒精在碗里。李孟羲特意端起碗,凑上去闻了一下,酒气很浓烈,酒精冲鼻。酒精度数不低。而后,李孟羲拿起一条稠布条,捏巴成一团,往碗里湿了一些酒精。要把酒精往伤口处擦,还没擦,李孟羲脸上的肌肉便紧绷了,咬紧了牙齿。小心翼翼的把湿过酒精的布条往伤口上碰,稍微一碰,立刻,伤口刺激的灼烧一般的痛感,让李孟羲忍不住倒吸凉气,他表情都因此变得扭曲了。刘备和关羽对酒精已熟知,酒精往伤口上碰疼的很。刘备心疼不已,想问声疼不疼,又觉得话说出口就白说,于是闭嘴。李孟羲拿着绸布条蘸着酒精先处理表层伤口,布条用完一条,随手就丢一边不再用了,然后再拿新的一条。清创完成,更疼的来了,因为是箭矢造成的伤口,伤口比较深,表层清创不能深入伤口消毒,所以得往伤口里灌酒精。酒精是液体,液体能达到伤口内部的任何一处细微处,轻伤灌酒精会很有用。李孟羲放平腿,一咬牙,端起碗就把酒精往伤口上倒,这一下把他疼的,脸都扭曲了。疼还不是一下,还得让酒精在伤口留存一会儿,得持续疼,只能强忍疼痛。李孟羲紧咬着牙,手不由得攥紧,模样痛苦,一旁的关羽刘备干帮不上忙,也是无能为力。酒精制造的痛感很持久,因为也不知道酒精要多长时间才能达到比较好的消毒效果,为防万一感染,小命呜呼,只能尽量强忍疼痛,多忍一会儿。一直忍到伤口都麻木了,李孟羲不放心,再继续倒酒精,又是一阵剧痛。此过程,重复了叁次,消毒结束。不远,田卜那边也在用酒精给伤员消毒,那边伤员的伤口更深,酒精往伤口倒,更是疼的要命,伤兵忍不了,哀嚎起来了。待处理完伤口,李孟羲起身,他忽然感觉,怎么锁骨还疼了呢。于是便脱去上身衣服,一看,锁骨也被箭矢给弄伤了一个小口。刘备关羽过来仔细一看,还不止锁骨见伤,肩膀处,左肋,都有伤口。共计四处小伤口。李孟羲顿感庆幸,幸亏临时多往身上套了一件厚衣服,有衣服抵挡,多少减轻了一些弓箭的力道,不然伤口还得再深。李孟羲历战一场,一次身上多了数个小伤口,全是皮外伤,伤口长好疤痕都不一定有。外伤处理完了,李孟羲穿起衣服,刘备问,“这算完了?”“嗯,完了。”李孟羲道。自己的事情算是完了,还有别的事没完。李孟羲转身朝不远田卜那里看了一眼,田卜还在忙碌着救治伤兵。李孟羲收回目光,抬头看向刘备,严肃道,“玄德公,方才我来,你立令军医卜停手过来给我救治,此不对。”没用不妥,直接用了不对,语气可见的严厉。李孟羲盯着刘备,继续道,“我只皮外伤,等半个时辰也无妨,那边田卜救治重伤,怎可轻重不分,舍急而救轻?君为一军主帅,一言鼎重,你一句话,军医田卜他哪敢扛命?今日伤兵只手臂见伤倒还好,田卜弃伤兵走,伤兵一时半刻不至就死。可万一日后,是危急重伤,片刻不能耽搁,你让他停手救别个,不就是害人性命?此举,不合道理。”李孟羲一顿批评,刘备正色受教,朝李孟羲轻施一礼,李孟羲也就受了刘备一礼。其实刘备那会儿过来,一是心急李孟羲的伤,二是因为刘备跟李孟羲对伤情认定的标准有所不同。古代人皮实,李孟羲觉得手臂被箭射穿是要死要活的重伤,而刘备认为,箭把手穿了对穿而已,这伤也不算要紧。所以,这边李孟羲轻伤,那边伤兵伤情虽重,也是轻伤,刘备再一时急迫,失了方寸,才礼节疏忽。此中暴露出了一个严重问题。今番刘备会用权利强制命令田卜去救治指定伤员,那日后,肯定还会再出现其他将官也用权利强制干扰军医的救治工作,到时得害死多少人。李孟羲很慎重的考虑过后,和刘备关羽二人商量了伤兵救治条例。条例一个核心一条时,只要是伤员,伤员送来伤兵营中,就无论其高低贵贱,无论其是一军统帅还是个新兵蛋子,不论贵贱,只论伤情,先救重伤,后救轻伤。绝计不能,将军手划个口先救,士卒断了肠子却后救,此决计不能。先救谁后救谁,军医有最高独断之权。和刘备关羽讨论完之后,李孟羲看那边军医田卜看样子忙完了,李孟羲走过去,问,“田卜,你还记得咱之前说的,轻重伤如何划分,其详细你可还记得?”田卜想了片刻,“以伤脏腑为最重,贯穿伤其次,余者随后。”田卜说的,正是好早以前李孟羲跟田卜两人一起议定的伤情判断标准。伤情判断不应是按流血多少,看起来吓人与否,来判断伤情轻重,普通人可以这样判断,但军医应该有更专业的评判方法。一个人手臂被砍掉了,血肉模煳,血流不止,另一个人肚子被枪扎了一下跟没事儿人一样,捂着肚子还跟人说笑。让士卒们自己去判断,十个人十个觉得断手的人伤的重,后一个伤的轻,再问应该先治谁,士卒们全都认为应该先治前边的那个。而实际上,手臂被砍的那家伙,就算半天不管他,顶多失血严重,还是能活蹦乱跳的,但肚子被捅了一枪的人耽误一会儿,腹内出血瘀血,腹腔感染等等,稍耽误就致命。故,谁轻伤谁重伤得有个合理的评判标准,军医应有评定伤情的自主权。早在之前,伤情评定这一点,早有章程。现在又遇到了,救治过程中的人员优先级问题。李孟羲跟田卜认真交代,让其铭记,伤兵无分高低贵贱,救治先后,只按轻重,不按尊卑。军医于此有最高决断之权,最高决断之权的意思是,在伤兵营里,最大的是军医,就是主帅来了,也得低一头。李孟羲再让军医众人的权柄又提高了许多,田卜露出了微笑。田卜聪明人,他知道李孟羲此举的用意。田卜只是感慨一点,军师说无分贵贱,人人等同,田卜想起了往昔遇到的旧事,要是只有一个接生婆,穷人家这边妇人要生,把接生婆请过来了,这边接生接了一半,那边碰巧豪贵人家的妇人也要生,就过来强把接生婆拖走,非要让去给自家妇人接生,接生婆是愿意也得去,不愿也得去,穷人家的那个,接生接了一半,活生生疼死没地说理。田卜曾就亲见过这般的事。如今在义军中,好一个人人等同,只论病情轻重,不论尊卑贵贱,公道竟然在军中见到了。曾经,田卜是因为迫不得已,李孟羲和刘备又屡屡相请,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任军中军医一职,后来,田卜以自己本领救助许多伤兵,田卜此时,就比较愿意呆在军中了,因为一走,军中伤兵没人管了,此时留住的田卜的,是田卜作为一名医者的职业操守;再后来,义军不吝钱财在涿州城下大派医药,救助弱小,不因流民是黄巾贼众而弃之不管,此举颇合田卜的心意,田卜此时更愿意留在义军中了,此时留住田卜的,是仁义;于今日,田卜又见军中公道,人不强分贵贱,田卜又多了一个理由留在军中了。交代完田卜,李孟羲并不打算就这样完事儿,还是要记下,以为日后整阅查看。取来纸笔,李孟羲记下,“救治伤兵之时,不能按高低贵贱分救治先后,只能以伤情轻重先诸先后。此中涉及伤兵救助之条例完善,及军医之权柄划分。条例应增列一条,军中无论大小将官,无强令指派军医之权。于伤兵营,救助伤兵之时,军医应有最高独断之权。”写完了,寥寥几十言,为军中定下了一条重要的伤兵救治要则,伤兵无高低贵贱,此一条,有别于汉末绝大多数军队,此一条亦超过汉末大多数军队。探查敌城详细的人工作,大致是完了。已摸清城墙之后,所有楼梯口的位置在哪,已用环首短刀在城墙前叁十步处标记了。环首刀就差在那里,城头黄巾就算看到,也对之毫无办法,他们黄巾总不能从城头跳下来把环首刀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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