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河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外围的罗网之所以迟迟没有收紧,无非是想确定一件事,他想知道,这次叛乱,和黎九元是不是有关系,马旭东和柳希烈是不是在对方的大营之中。如今见他们准备攻城,其实是正中下怀。
他立刻调兵遣将,让各路守将严守隘口,自己则站在敌楼之上,观察动静。
四大家族的攻势极其猛烈,余家兄弟也的确是将帅之才,把这些乌合之众调配的井然有序。但军队就是军队,散兵就是散兵,他们虽然在此前就做了几年的准备,但在真正用到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准备的很多东西都用不上,而很多用得上的东西他们没有准备。
这本就不是势均力敌的对决,一边倒的局势在最开始就注定下了,四大家族是凭着一股血气才在最初的战斗中和对方打成了平手。时间越久,气势越弱。他们的人数也在迅速减少,眼看着就无法再组织起冲锋的部队了。就在这个时候,陆星河也开始收网了。随着三声号炮响起,前来救援的各路人马迅速出现在了四大家族的背后。
如潮水般涌过来大军迅速把他们吞没了,余家兄弟先后战死,其它三个家族的人也基本上被屠杀殆尽,能够闯出包围圈的几乎没有几个人。
一场大胜之后,传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就在双方进行激战的同时,埋伏在南门的马旭东和柳希烈袭击了守门军士,打开大门,把巴牛的二十万大军放进了城。如此一来,这场胜利就变得毫无异议了。他早就预料到了巴牛会有所行动,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更没想到,他来得如此凶猛。
二十万久经沙场的正规军和四大家族的人马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和巴牛比起来,他们简直就是一群蚂蚁。土木堡弹丸之地,怎么能够抵挡住如此精锐的部队?陆星河再次把麦德龙叫到面前,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趁敌人还没有合围,带着麦家的人走吧。留着麦家的后人,咱们就都还有希望。土木堡是保不住了,龙石堡也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甚至九州大陆都不再安全。你们去山南国吧,那里虽然没有人能够帮助你们东山再起,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他没有想到投降,也没有让麦家去投降,他这样儿一个人,是无法在后辈面前低下头的,而麦家,在对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价值。
麦德龙此时已无话可说,他自己做错的事情,要别人来承担后果,这本身就是一件无法解释的事情,现在又没有能力挽回败局,只能是伏在地上,不住的请罪认错。
陆星河挽住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现在再说那些话已经毫无意义,你们必须马上走。我会派石墨浦带领他的亲兵护送你们从小路出城,之后的事情,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麦德龙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住处,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带着家人,会同石墨浦,一起悄悄的出了土木堡,奔山路而行。
陆星河送走了麦家人,心里的一件大事也算是有了交代,接下来,他就要接受自己的命运了。巴牛的大军已经把土木堡围了十几重,巨大的九龙旗在城外飘舞。他最先看到的,是巴牛的劝降书。文笔劲健,言简意赅,一看就是巴牛亲笔所写,封面也足够华丽。陆星河只是看了一遍,就放在一边,然后对使者说道:“你家王爷的美意,路某人心领了,不过,人有生地,就有死地。在此之前,路某人尚不知死所,现在倒是能确定了。你回去告诉你家王爷,他虽然自认为我才是他的敌手,但现在我老了,也累了,这双腿也走不动了。他就去奔他的前程吧,这里已经不是他的阻碍了”。
那使者沉吟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家将军想问侍卫长大人,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者说,有什么希望我家将军为您做的,他很愿意为您效劳”。
陆星河苦涩的一笑,他知道,他的要求,黎九元不会答应,他也没必要强人所难,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像我这样的人,如果有什么愿望,自己就自己去完成了,我自己完成不了的,相信别人也无法替我去完成”。
使者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说道:“我家将军希望,希望把他的一个儿子过继给您,让他来继承陆家的香火,他知道你不会拒绝,因此上,想请您给他取个名字”。
“儿子,儿子”!他的眼睛里忽然放射出了异样儿的光彩,说话的语气也忽然激动起来:“黎九元竟然想到了这些”?
子嗣一直是陆星河最大的痛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任何时代,继承香火这件事,都是一个家庭中的头等大事。陆星河在十四岁就进入了禁卫军,二十五岁成为侍卫长,并娶妻生子,这个儿子,就是后来的左武卫将军。但不幸的是,他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了。在此之后,战事连年,陆星河一直在战场上奔波,基本上没有回家。后来他在龙石堡兵败,撤退到雪山,终极武器袭击了整个儿东铎,他的家人也就不知所踪。再回龙石堡之后,他曾经极力寻找,最后依然一无所获。现在的他,除了身边的将校之外,更无一个亲人,所以,在听到巴牛要把自己的一个儿子过继给他的时候,才会如此激动。
“陆修文,就叫陆修文吧”。他想了很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你回去和你家大将军说,就叫陆修文吧”。
使者答应一声,却仍然没有起身,他踌躇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家将军还有最后一件事想问侍卫长大人”。
陆星河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小心常林人,告诉你家将军,一定要小心常林人,他们有时候是人,有时候不是。当他们不是人的时候,有可能做出比楚雨荨更疯狂的事”。
这个建议,在很久之后才得到证实,不过,这足以说明他的先见之明,可惜的是,巴牛并没有把这句话太放在心上,他想得到的答案,是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他只有二十万人马,而他要去征服的土地却是百万人都无法征服的。
白色的降旗高高的挂在了城头,与此同时,城里的军队都穿起了丧服。一代传奇就此陨落,他的身后,也只剩下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传说和正史上记载的几行文字。
巴牛只带领着一万多人进了土木堡,完成交接之后,发布了三道命令。第一道,为陆星河发丧,并以王礼葬之。第二道,升任石墨川为大将军,封羊石候,统领陆星河原班人马镇守龙石堡。封石学明为大将军,副都统,与石墨川一同镇守龙石堡。其余城中诸人,保持原位不变。第三道,复龙石堡三年租赋,龙石堡的所有居民可以三年免租免税。
这三道命令,不但迅速安定了军心,也稳住了民心。与此同时,他还赦免了四大家族以及所从犯人员的叛逆之罪,所有的人都不予追究。
夺取龙石堡之后,摆在巴牛面前的局面就豁然开朗了。他的背后,是由原东铎和鸣沙山所组成的新东铎王朝,他的前面就是混乱的康乐王朝。现在,他并不急于去吞并它,他的胃还不够大,吃的太急,容易消化不良。他要一口一口的去吃它,这第一口,就是昌图。昌图是去大都的必经之路,又是一个没有经过太多战火洗礼的城市,相对来说,保存的比较完整,储备也十分充足。
昌图现在的守将是康乐人纪伯伦,此人骁勇善战,也是一位名将,只不过生不逢时,没有得到重用,因此上,他的名声并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