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津卫,过了东于庄有大片旷野荒郊,往前靠着北运河就是江苏义地,是一片专卖江苏饶坟地。再往前就是白庙和穆家庄。韩大胆儿每次去舅舅家,都是顺着北运河一直往北,过了北仓才到虎庄。
他虽很少来东于庄后这大片旷野荒地,却知道这片旷地荒坟众多,常有百姓在此埋葬先人。若是贫苦的或是草席一卷,或是来口薄皮棺材,稍好点的寻常人家,也不过是立着块名姓碑,坟塚收拾得整齐利索些而已。所以坟里也没什么陪葬品,顶多有几个铜钱,一个镀银的戒指,连包金的首饰都不准有一件,更别提什么金银玉器,古董珍玩了。
别看就这么个乱坟茔,竟然还养着一个扒坟掘墓的土贼。
这土贼瘦枯干,也没个大号,因为尖嘴猴腮,长得跟耗子赛的,所以得了个匪号桨地耗子”。
地耗子他妈和一个戏子私通生下的孩子,事败之后,戏子扔下他妈逃往了外地,地耗子他妈生下他之后,不几年便撒手人寰,地耗也被扫地出门。
后来被一个扒坟的老头捡走,当了老头儿的徒弟。老头儿死了以后,地耗子就在白庙附近落脚,仗着津卫周边荒坟众多,他就四处掏坟包子,摸点陪葬品凑合过日子。
他盗墓的本事不差,只是寻穴的本事不高,只能看见哪有坟包子就趁夜抛坟,运气好能摸到个包金戒指,运气不好但摸到的顶多是几个大子儿,没什么贵重物品。那他就扒了死人衣服,拿去典当,但每每都让当铺打出来。
人家当铺是干什么吃的,就算你拿的不是死人装裹,人家也一眼就能看出是从坟穴里抛出来的玩意儿。所以这地耗子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挨过一算一的混日子。
因为他早先一支住在白庙附近,所以经常会来东于庄后面荒地,找荒坟抛坟盗墓。
韩大胆儿和陆松涛追踪鼠群,来到东于庄后荒地,见两只大狸猫恶战耗子人,这时忽然出现连个喝醉酒的醉汉,其中那个瘦枯干的便是地耗子。
另一个喊着水淹七军,撒尿浇耗子洞的大个儿壮汉,外号桨棱子”。这是津卫的方言土语,专指那种爱抬杠,爱呛火,愣了吧唧的人。
这棱子家在南市路庄子,也是个游手好闲的闲散人员,原本还有个卖力气拉胶皮的活儿,但是因为这货爱抬杠,爱犟嘴。有一次,和一个坐车的客人呛火,最后他是赢了,可那位坐车的咽不下这口气,他认识几个青帮的混混儿,就找人把棱子好顿胖揍,还把车给砸了。
棱子掏光家底儿,才把钱赔给车行,之后也不拉车了,成在南市三不管瞎混。
这地耗子没钱时候就找地儿猫着,要是碰巧掏了个大坟,兜里有俩钱,就到南市瞎逛,吃喝取乐,一来二去就和棱子认识了。、
俩人别看一个大个儿一个个儿,却十分臭味儿相投,地耗子不爱抬杠,所以每次棱子什么他都是。棱子身高个儿大,每次地耗子被欺负了,他就去帮忙拔创,别看他打架一般般,但不能打也能挨,要是之前被几个混混儿围殴,车都砸了,他人却没嘛事!
您那这俩人能不要好么。俩人后来还搓土未炉,插草为香,拜了把子。
前些棱子没饭辙了,就跑来找地耗子。地耗子就让棱子和自己去扒坟,棱子不会干只管把风就行,得了东西俩人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平分。
这两地耗子运气好,在一个老坟里找到几样物件,看着就是十分古旧。他拿到鬼事出手,人家懵他不懂行,明明值五百的就给五块,就这手里还罗勒十多块钱。
他和棱子一人一半,今是在南市喝完酒,找完了乐子,顺着北运河往白庙走。两人醉醺醺的走错了路径,这才意外闯入群鼠汇聚的枯树林!
韩大胆儿调到警察厅侦缉科之前,是三所的巡警,专职每日巡街弹压地面,当然识得地耗子和棱子两人。本想悄悄将两人赶走,但距离相隔较远,待到想要上前,两人已然在拉开裤子,在树下方便。
这时,棱子一泡尿浇在耗子洞里,却惹恼了洞中的耗子,那耗子当即窜跃而起,一口咬在棱子的命根子上!同时那耗子人已经滑步移身,无声无息地窜到地耗子身后,探出右抓,猛往他后颈抓落。
地耗子正在撒尿,忽听棱子一声惨叫,着地便倒,双手捂着裤裆在地上来回翻滚,口中哀嚎!
地耗子见状吃了一惊,这时脑后一股劲风袭来,他猛一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个长相似鼠的耗子人,正伸爪朝他后颈抓落。想不到地耗子这个假耗子,今却遇到了真耗子!待他想要躲避,已然不急,只能呆愣愣瞪着耗子人,眼睁睁看那手爪抓落。
正在此时,忽然一个黑影飞身窜过,只听“砰”的一声,耗子人被黑影一撞,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那黑影正是韩大胆儿!
陆松涛一心寻回珍宝,旁的却不理会,所以自打地耗子和棱子二人出现,他便对韩大胆儿摇头示意闲事莫理!可韩大胆儿这人急公好义,人命当前怎能不管!
韩大胆儿从树后纵深上前,一个顶肘从侧面将耗子人撞飞。这一击力道非,耗子人事先毫无防备,只道林中只有那两只大狸猫,现在来了两个醉汉,却不知韩大胆儿和陆松涛一支藏身枯林外围。
韩大胆儿一手揪住地耗子,另一手提起在地上翻滚哀嚎的棱子,快步向林外窜出。地耗子见一个人影撞飞那耗子人,只道是有人出手相救,但是借月光看去,却见眼前之人,脸上五官怪异,双眼巨大,唇鼻高高隆起,便赛个猪脸。
地耗子自认不认得,防毒面具这种西洋玩意儿,只道,刚才差点被耗子精杀死,现在却被一个猪精抓住。连番受惊,身上酒醒了大半,急忙奋力挣扎!
韩大胆儿见他挣扎怒喝道:
“地耗子!别动!”
地耗子虽染酒醉,并未全醒,但他原本就是扒坟掘墓的土贼,平日里最留意的就是官差,远远地听见官差的声音,都要赶紧绕道而行,所以对于街面上几个巡警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他听话这人,声音耳熟,但隔着防毒面具,却想不起是谁。
棱子被耗子咬伤下体,杏儿只是咬住一大块肉,并未完全断绝。可那只耗子死死咬住他下身,就是不松嘴,疼的棱子口中哭爹喊娘,手上不住拍打。
这时他身子突然被韩大胆儿提起,那只耗子却立即松口,但那耗子却不逃窜,反从棱子身上攀爬窜上,它动作灵活迅速,两下便已经窜到韩大胆儿提着棱子的手边,朝着韩大胆儿手背张口便咬。韩大胆儿手背吃痛,立即松手,棱子身体便摔落在地!
这时,只听耗子人一声怪叫,地面数百耗子洞中,群鼠立即窜出。除了二三十只围住两只狸猫,其余数百只耗子似潮水一般,立即将韩大胆儿包围。
韩大胆儿手上被咬,松手抛下棱子,甩脱咬住自己的耗子,正要伸手再此提起棱子,却见鼠潮已然将棱子吞没。
数百耗子再棱子身上胡咬乱啃,棱子疼的不住呼救。只见鼠潮一边啃咬一边抬着棱子,往庙游走。棱子在鼠潮上,翻滚扑抓,但身子却不由自主被带往庙,真如海潮中被浪涌裹挟的一叶扁舟。
那耗子人适才被韩大胆儿一招击飞,身子撞中庙,直把庙顶撞塌了一半。耗子人虽染受伤不轻,但他皮件肉厚,依旧迅速爬起身来,发出怪叫,呼和群鼠持援。
这时棱子已被鼠潮带到庙前,只见耗子人一口便咬住棱子咽喉,用力一扯将整块皮肉筋脉全都撕下。棱子动脉破裂,瞬间激射而出,在半空如同喷淋一般,洒在群鼠身上。
群鼠乍见热血,立时变得兴奋癫狂,不住嚎叫这冲向棱子。鼠潮片刻间已把棱子吞没,鼠影窜动上下翻飞,不停有献血从鼠潮中飞溅而出。只眨眼间功夫,待鼠潮散开,棱子已经被啃成了一对残肢白骨!
霎时间,血气弥散,充盈林间,久久不散,闻之令人几欲作呕!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过片刻只见!韩大胆儿待到再想救下棱子,却如何能够。现下他也已被鼠群包围,四下里全是鼠影,若群鼠拥而上,自己纵有武艺在身,也不免成为盘中之餐!
适才韩大胆儿抓住棱子和地耗子,刚奔出两部,便脱手将棱子掉落。这时他正背靠一株参古树,群鼠忽然扑上,他只得提着地耗子,窜身上树。
上树和上房不同,上房、上墙总有落足之处,但上树却只能攀爬到有结实枝杈处,才能落脚停住。何况韩大胆儿现在手中还提着一个地耗子,只能单手攀爬,速度必然大打折扣。
鼠潮一浪扑上却没抓到韩大胆儿,见他上树,便即也朝着树上爬去。虽然这棵古树树干笔直,但耗子们指抓锋利,爬起树来速度丝毫不慢。不几下,便宜追赶上韩大胆儿。
两只耗子平韩大胆儿背上乱咬,幸好正值隆冬,他身上衣物厚重,只被耗子咬破衣服,并未伤及皮肉。
此时生死攸关,韩大胆儿拼尽全力,见有处枝杈就在眼前,便舌顶上腭,叫起一口丹田气,身子在树干向上拔起,手中提着地耗子仍然纵起半丈有余,一脚踏在枝杈上,借力奋力攀上高高的树冠。
他借力处的枝杈也在他身子飞起一刻,同时断折,从空中掉落,插死了鼠潮中十数只耗子!如此一来群鼠更加暴怒,一股脑的奋力向树上窜跃攀爬。
这一下地耗子只觉得身子犹如笔直飞起,吓得心中不住惊呼,但手足僵硬却不能乱动。韩大胆儿身子落在树冠,立即将地耗子放在身边枝杈上。地耗子也会意,怕自己身子摔下,赶紧抱住枝杈,其实树冠处虽离地十余米,但却十分坚固宽大,便是容纳三人立足也不会轻易掉落。
韩大胆儿刚才腾跃之力虚耗不,摘下防毒面具,调匀呼吸。这时地耗子才战战兢兢地看清,原来救下自己的,竟然是津门神探韩大胆儿!他正待道谢,却被韩大胆儿示意禁声!
只见那些爬树的鼠群,竟已经迅速窜了上来,眼看便到树冠,可此时韩大胆儿置身树冠,已经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