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张闿:行刺玄德公?我真不是个东西啊(四千)
“正正是,请问贵人.在下该如何称呼?”
张闿吞了吞唾沫,将姓名告诉了眼前的君子。
君子和煦的笑了笑,“在下刘备字玄德。”
“原来是刘君且慢!你你您说什么?”张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嘴巴因错愕而张大,一股凉气沿着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您就是卫将军刘玄德?!!”
“不错。”
得到肯定答复的张闿脑袋嗡嗡作响,他只觉得皇天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不对!
张闿眼神一凝,突然想起了一处不合常理之处。
卫将军的权势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厉害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出城来迎他呢?
张闿急忙收敛心神,强迫自己保持镇静,好在这般技艺他也是炉火纯青,不到片刻的功夫,就恢复成了方才那般表情,他问道:“贵人,我不过是广陵郡守陈元龙的使者,又非广陵郡守,怎么能劳烦您出城相迎?”
“张兄言重了,说来惭愧,我此番出城是为了亲眼看看水渠与翻车的状态。返城时,远远观见广陵郡守陈元龙的车队,心血来潮,这才前来拜访。”
仔细一看,刘备的鞋履上沾满泥泞,就连袖子上都有些些许泥渍。
这些特征他确实在农夫的身上见到过,可见刘备没有说谎。
眼下看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张兄,我观尔等舟车劳顿,想来一路走来,没有正儿八经用过餐,不如由我做东,宴请诸位?”
“怎么能让卫将军破”
张闿本想说,怎么能让卫将军破费。可惜破费的费字终究是没能从口中吐出,面对刘备诚挚的笑容与随和的态度,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改口道:“诺。”
“张兄,若是不介意,可愿与我同乘一辆车?”
“我卫将军竭诚相邀,却之不恭,我愿与卫将军同去。”
“善,张兄,请。”
“卫将军,请。”
张闿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上了车。
张闿跟刘备同乘一辆车的时候,氛围并不像他预料的那般严肃,反而十分随和。
而且刘备也很健谈,身处车厢,在没有他人的注视的环境里,面对刘备,张闿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
他复述着一路的见闻,同时会问出心中的疑惑。
刘备则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就回张闿的问题,譬如翻车和水渠是为了应对长安地区缺乏井水的窘境,诸如此类的常识,他都会一一回答。涉及某些要事,他只是笑笑,随口带过。
直到马车抵达了酒肆,刘备都不曾催促过张闿转达陈登意思。
意识到这点的张闿,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他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卫将军,我这里有一封陈郡守的书信.”张闿试图找补,他在身上摸来摸去。
刘备宽声道:“不必急于一时,都说民以食为天,张兄,请,先进入酒肆用餐吧。”
“.诺”面对刘备的邀请,张闿停住了手头上的动作,跟上了刘备的脚步。
众人跟随着刘备进入酒肆里的一间客舍,张闿居然发现刘备并没有坐在主位,而是跟众人同坐一席。
要知道整个车队的士人,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更让张闿感到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他发现刘备并不是因为他顶着个‘陈元龙使者’的头衔才给予尊重,而是对车队的所有人皆是如此!
不论是什么话题,刘备都能聊得下去,并不是像袁术那般粗鲁地打断,而是会等他人说完,才接过话茬。
渐渐的,刘备就跟车队众人打成了一片。
就连方才面露鄙夷的士人们,都露出了笑容。
如果说路上的相遇超乎张闿的想象,那么宴席上的见闻,着实是震撼了他的三观。
天下英雄不应该是袁术那般人吗?
怎么怎么刘备就给人的感觉就那么不同呢?
张闿突然觉得袁术有些不可理喻,为何.为何要跟卫将军作对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话题也渐渐深入,渐渐涉及到了志向的范畴。
所有人都慷慨陈词,置身于这种环境中,张闿都无法视而不见,正所谓酒撞怂人胆,咕咚咕咚几声,他干酒盏中酒,而后奋然起身,“某平生的志向不多,就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然后报答恩人恩情,不过今日某到是有了别的想法.”
“好好好。”
此等发言引得众人拍手叫好。
待到车队里最后一人说完后,众人的目光齐聚刘备身上。
刘备没有推诿,也没有含糊其辞,他端着酒杯干净利落的起身。
那张让人好感倍增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分感慨之色。
这不禁让众人感到不解,他们本能的觉得,刘备不应该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不过随着刘备的开口,也就没有人纠结下去了。
“不怕诸位笑话,我所图甚大。我想大汉所有人,每天都有三顿饭,努力不会被埋没,孩子都能去读书,老人都应该有所依靠,女婴不会被溺死,冬天不会有人冻杀,正旦一家人团团圆圆”
众人愣愣地看着刘备,并不是他们不相信刘备,光是刘备站在那里,他们就已经信了三分。
刘备的声音不快不慢,没有一丝夸耀的痕迹。
便是走南闯北的张闿,也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真诚的话语。更何况事实往往比言语更具说服力。
他们这一路走来,越是靠近长安,越能感觉一切都在变好。
要是换成是他们,如此功劳,早就让他们笑得合不拢嘴了,在外人面前洋洋得意都能称上一声谦虚。
面对这样的刘备,张闿低下了脑袋,他深感自己的渺小。
如果说刘备是皓月,他连烛火之光都算不上。
一想到此行的目的,张闿面露惭愧之色,心中涌现的自责,催使他咬破了嘴唇。
不行!
张闿攥紧拳头,饭后我定要向玄德公请罪!
就在张闿思索如何请罪的时候,有一人回过神来,起身问道:“卫将军,此等志向恐怕不易啊,光是让大汉百姓一日三餐,难得都让人头皮发麻,真的真的能做到吗?”
刘备没有呵斥那人,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那人的问题,他恢复了此前的神态,淡然一笑,“不知各位是否听过愚公移山的故事?”
“愚公移山?”
大部分人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有听过这个故事。
耳尖的张闿,捕捉到士人们的窃窃私语。
从士人嘴里能得知的是这则故事出自《列子·汤问》,具体内容便不得而知。
好在刘备娓娓道来:“太行、王屋,方圆七百里,高七八千丈,原本在冀州南边,黄河北岸的北边.”
张闿与众人皆感到疑惑,太行、王屋在冀州的南边?黄河北岸的北边?
不对吧?!
纵然心有疑惑,不过谁都没有出声打扰刘备。
“有一老者名愚公,年到九十岁,在山的正对面居住。他苦于山区北部的阻塞,出来进去都要绕道,便召集家人商议,决定挖平险峻大山,使道路一直通到豫州南部,到达汉水南岸.”
“河曲的智叟讥笑愚公,‘愚蠢!凭你残余的岁月、羸弱的力气连山上的一棵草木都无法撼动,又能将泥土石头怎么办?’”
“北山愚公长叹说:“顽固,顽固,你真是顽固不化,还不如孤儿寡妇。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
张闿猛的一拍大腿,眼底露出精光,“原来如此,怪不得太行王屋在冀州南边和黄河北岸,原来是被愚公及其子孙,一点点挖平!这愚公好生厉害!我明白了,连愚公及其子孙都能挖掉大山,我等及其子孙皆为玄德公的志向出一份力,玄德公的志向定然能够实现!”
众人满目诧异地望着张闿,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张闿,居然能这么快理解刘备的意思。
而且还说得这么好,他们并非是愚笨之人,一路走来自然是看得出张闿与他们貌合神离。
目的单不单纯还得另说。
谁知道不过是见了刘备一面,变化竟如此之大,那架势怕是此时此刻有人跳出来刺杀刘备,张闿都会挡在刘备面前。
不过他们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在众人兴致高昂的关键时候,谁都不愿意泼一盆冷水,再者说给刘备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是他们所不愿的。
“不错。只要齐心协力,铁杵都能磨成针,水也能洞穿石头,我相信终会有那一天。遇到山便挖掘,遇到水便架桥,遇到困难便迎难而上。诸君,尔等想要见到那般光景吗?!”说完刘备将酒水一饮而尽。
此话一出,满座之人皆是无比动容,他们扯着嗓子喊“想!”,而后效仿刘备的模样将酒水囫囵吞下肚。
然而张闿却又一次惭愧的低下脑袋,“玄德公,我也想助玄德公一臂之力,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
刘备察觉到了张闿的不对劲,之前他就发现张闿双手粗糙,尤其是大拇指和掌心,都有厚厚的老茧,想来是一个经常用刀之人。
再观张闿的面容,面色红润,但面容黝黑。
想来并非是普通的百姓。
再看张闿的身形,身形匀称结实,步伐十分轻灵。
似乎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陈登的使者,刘备也没有深究,他宽声道:“只要没有违背人伦,没有伤天害理,自然可以,如若有错,那就及时改正。”
“玄德公”
张闿大为动容,他很想将身份告知刘备。
内心挣扎一二后,他还是克制住了,他朝着刘备抱拳作揖,“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待到宴席散去,张闿准备私底下去寻刘备。
等到他找到刘备时,他发现刘备早已等候多时。
张闿眼睛微微睁,略感吃惊,“玄德公,你你在等我?”
“自然,张兄有心事,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刘备打趣道:“更何况,张兄还不曾告诉我陈元龙所托之事。”
“玄德公”张闿明白,宴席上刘备是照顾他的心情,对于某些事情连半点都没有提及。
哪怕是现在刘备也没有强求,他坚信哪怕他什么都不说,直接将陈登的书信塞给刘备,扭头就走,刘备都不会说什么。
张闿不禁打了个哆嗦,如若是袁术怕不是早被卫士团团围住,要是说不出来所以然,或许连性命都不保。
想到这里张闿不再犹豫,“玄德公,其实我是奉袁术之命,意图行刺.”
见刘备并没有生气,张闿忍不住问道:“玄德公,你不打算抓拿我吗?”
“抓拿?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不愧是玄德公啊”
张闿不禁感慨刘备的气度,感慨的同时又难免想到袁术,为何袁公路与玄德公的差距如此之大呢?
忽然张闿想起了什么,他掏出书信交给刘备的时候,提醒道:“玄德公,要小心陈元龙,此人必然是虚伪狡诈之徒!”
“噗”刘备没有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