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袁术当面,张闿定然会将疑惑藏在心中,可是面前站着的是刘备,他也就不那么束手束脚了。
“卫将军,方才.方才为何发笑啊?您是不知道陈元龙的诡计么?临行前陈元龙再三嘱托,‘信上内容事关重大,除了刘玄德谁也不能知晓,此信或许能成张兄助力。’玄德公,陈元龙意图杀您啊!若是玄德公愿意,某这就将陈元龙绑来!”
“哈哈哈,张兄还真是个性情中人,此事说来话长了,简单来说,其实是元龙欺骗了张兄啊。”
“欺欺骗?”
刘备打开陈登的书信,瞧了瞧书信的内容,摇了摇头,哑然失笑,“这个元龙啊,什么叫将人赚到我这边啊?”
“赚?”
对于张闿而言,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要知道袁术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是他在袁术麾下,想都不敢想的事。
哪怕是让袁术多学几十载,他相信袁术终究还是做不到。
张闿摇头叹息。
袁公啊袁公,你看看玄德公,你再看看你自己。
随着讲述,张闿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陈登见他身手不凡,即便被抓拿也不肯投降,宁愿跟随袁术一路走到黑,也不肯弃暗投明,只好使点手段了。
此外,若是.若是他真的误伤刘备,陈登不也难辞其咎?
对于陈登信上的言语,张闿表示深深的怀疑。
张闿很想说那个时候陈登的神情陈登的神情浑然不似作假啊!
虽然他本能的感到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
可是那副神情又怎么解释?
就算是故意而为之,那也装的太像了吧!
张闿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他觉得想要达到陈登那个地步,首先要自己骗过自己,还要对于他人的心思拿捏得恰到好处。
面对这样的一个对手,怎么不叫人头皮发麻。
“张兄,你无碍?不如先用一盏茶?”
“谢谢过玄德公。”
“张兄,勿要忧虑,如若真的不放心元龙,等到时机成熟我派出一拨人马,由张兄领队将陈元龙请来长安如何?”
“好”
张闿捧着茶杯,冰凉的手顿时变得暖暖的,缓缓喝上一口,这股暖流便顺着咽喉,流入了腹部,似乎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望着近在咫尺的刘备,张闿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感受着手里暖暖的茶杯,他一咬牙,“玄德公,若您不介意我为袁公路旧部,某愿为玄德公效死,某也想见见玄德公说的那番光景.”
“唉,什么效死不效死的,晦气。此前我便在宴席上说了,只要没有作奸犯科,我怎会介意张兄之前是为谁效力呢?”
张闿满脸动容,他奋然起身,深深作揖,“此后不论事情大小,但凭驱使,绝无二心!”
“张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刘备连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张闿的身前,伸手握住张闿的臂膀,将他慢慢扶起。
感受到臂膀传来的暖意,张闿大为动容,但是最后一句话,不论他怎么用力,憋得脸红脖子粗都没有挤出来,“玄德公,有什么我能效劳的烦请你说,便是袁袁公路,某.某也”
出乎张闿意料的是,刘备这一次居然打断了他的言语。
刘备拍了拍张闿的手,“张兄,你不愿的事情我不会强求,譬如刺杀袁公路一事,我听闻袁公路对你有恩?”
“不错。”面对刘备,张闿一点都不担心言语会不会招来祸事。
“让张兄对恩人手刃恩人,此乃不义也。袁术一死,其麾下将帅或许会大打出手,恐怕会祸害当地百姓,此乃不仁也。”刘备摇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我不会做出此等不仁不义之事。”
“玄德公”张闿怔怔地看着刘备,他都不知道这是今日的第几次失神。
按照常理来说,他深得袁术器重,让他行刺袁术,虽然心里难受,但他明白此为行正道。
袁术治理的淮南,相比于刘备治下,简直是一团乱麻,怕是皇天见了都会摇摇头。
解决袁术,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他没能想到刘备居然会照顾他的心情,没能想到刘备想的那么深。
他突然明白了古人为何说:“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古人诚不欺我!
便是信陵君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玄德公”张闿本欲再拜,奈何刘备的双手犹如铁钳,他居然撼动不了分毫。
他笑了笑,明白了刘备的意思。
这是不想再让他行礼。
他在心里感慨了一声,气力真大,不愧是玄德公啊。
然后便不再坚持,而是洒脱的说道:“玄德公,您就说吧,想让我作甚?”
“作甚?”刘备没有多想,“自然是先为张兄寻个居所。”
“全凭玄德公安排!”
刘备与张闿等人走在长安大街上,哪怕他面色如常,但轻快的脚步,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喜悦。
原因无他,一来长安缺水的问题正在一步步解决,二来是将张闿争取到了他这边。
没看陈登信前,刘备没有多想,就是将张闿当作正常客人对待。
看完陈登信后,他突然想起,张闿不就是害死曹操之父的凶手么?后来更是刺杀了刘宠与骆俊。怪不得他总觉得张闿不简单。
总而言之,曹操的改变和张闿的加入,让徐州再无大乱的可能。
一路上刘备有好好考虑过,能够刺杀拥兵十万的刘宠和骆俊,足以证明张闿的能力。
但是让张闿去做行刺之事,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刘备眉头一挑,他瞧见不远处的巷陌,有道熟悉的身影闪过,他掐灭脑海里思绪,顿时停下脚步。
?
跟在刘备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完全不明白刘备为何停下。
张闿比较眼尖,方才他留意到巷陌里的身影,他问道:“玄德公,要不要去看看?”
“去。”刘备不假思索,话音坠地的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先是冲着众人抱拳面露歉意,告诉众人家中有事发生,必须要去处理一番,然后准备将安排众人居所的事情交给护卫。
在场的众人,没有谁觉得刘备的安排有哪里不妥。
有人甚至拍着胸脯表示,“玄德公,您就去吧,不用理会我等!”
“我无法安顿诸位,总要让我有些参与感吧?”
刘备说的词,他们还是头一次听,好在意思浅显易懂,听起来倒也新奇。
面对刘备的这番话,他们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迈开脚步就要跟随几个护卫离去。
然而张闿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张兄你这是?”
“玄德公,某看玄德公应该是想要追寻某些人,某在此道上有些经验,或许能够助玄德公一臂之力。”
“.”刘备没有拒绝,“善,劳烦张兄了。”
随后的行程中,刘备发现张闿刚刚的话还是太过谦虚了。
什么叫有些经验?
望着不远处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心底也泛起了波澜。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张闿的能力,但张闿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惊讶。
他突然有点想问候袁术。
袁公路,你眼睛是瞎吗?
平心而论某种程度刘备还真要对袁术说声谢谢,要不是袁术脑袋一热,陈登又怎么能将张闿送到他的面前?
张闿心中满是成就感,他没想到今日就帮到了刘备,要是换成袁术,相识第一日就对着袁术指指点点,恐怕袁术早就气急败坏了。
张闿心中难免有些惆怅,袁公啊袁公,你看看玄德公,再看看你,为什么差距如此之大呢?
张闿摇摇头不再多想,眼前的光景赚足了他的目光,那个刘备在意的少年身份似乎不一般。
少年应该不到及冠的年龄,看起来有些稚气未退。
然而身高目测七尺有余,纵然双目细长,颧骨高耸,但也没有半点阴险的气质。
样貌足以称得上周正,配合其壮硕而又不失灵活身形,哪怕是身着朴素的衣裳,看上去倒也是丰神俊雅。
张闿眯着眼睛,更重要的是少年腰间悬着的剑,以及袖口露出的那些许布料,皆是上乘中的上乘,必然是士族大家的子弟。
只不过奇怪的是,这个士族大家的子弟,为何猫着腰,踮起脚尖,仿佛害怕惊动了他人?
贼子?
张闿望向刘备,刘备并没有告诉他答案,但他能够察觉到刘备长舒了口气。
“张兄,先看看,切莫出手。”刘备的声音压得很低。
张闿更加好奇了,不过他没有着急询问,而是按下心中的好奇点了点头。
随着一道稚嫩声音突然来临,谜底也渐渐揭晓。
“好师侄!我喊来了廷尉!我来助你!”
“师师叔”
张闿循声望去,只见巷口出现了一个半大的少年。
还不等他感到惊讶,便见半大的少年挥了挥手,就出现了几个廷尉,廷尉们就像是出笼的猛兽一般冲了出去,他们与方才那个少年擦肩而过。
随后遮挡住视线的巷子里传来几声闷响与痛呼,片刻之后,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被廷尉按住双手,羁押而出。
一对衣着朴素的夫妻姗姗来迟,见到此情此景两人面露喜色,冲着半大的少年感谢不止。
“谢谢你大.大侠刘力,如若不是你,我等二人积攒的钱财就要被盗走了”
刘力拍了拍胸膛,咧嘴笑道:“哈哈哈,不必言谢,日后再有此事,都能跟我说!”
话说那两个少年怎么看过来了?
不等张闿多想,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刘力,居然下意识捂住了屁股,小脸吓得发白,竟然失声喊道:“皇啊不,叔父,你.你不是休沐了吗?!我这一次可没有动手!我先让师侄盯着盗匪,一路留下记号,方便我唤廷尉前来。”
“这位好汉,若不是刘郎君,我等的钱财就找不回来了,你有个好犹子啊!”
“多谢夸赞。”
刘备说了几句客套话,直到夫妻二人离开之前,都觉得刘备是和气的君子。
只不过.为什么刘郎君面色不见好转?
这个答案夫妻二人无从得知,不过张闿却是听得个清清楚楚。
“力儿,如若我没记错,眼下是你学习的时辰吧?你怎么又溜出来了呢?”
这一刻刘力汗如雨下。
“叔父,听.听我解释,先别.别脱鞋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