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听起来很不合理,但是这事是客观存在的,所以其实它就是合理的。
用士兵吃饭给了钱来推断这些人不是己方士兵虽然听起来很魔幻,但毛骧知道,这个推论的的确确是正常的。
以前大陈官军的军纪虽然算不得好,每年发生的欺男霸女抢夺财产杀良冒功等事件也不算少,但好歹朝廷是不支持这样的做法的,若是有苦主来告,或者被军法官查到了实据,而犯事的士兵又没有可靠的后台的话,那定然是要被执行军规以正视听的。
当然,若是没有苦主,或者后台够硬,那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但自从疯狂扩军导致财政困难,户部直接在朝堂上摆烂之后,朝廷决定让地方各军自筹军饷,军纪的滑坡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仅仅是吃饭不给钱完全称得上一声秋毫无犯了。
比较常规的做法应该是吃完饭就直接把饭馆洗劫一空,而如果老板娘姿色尚可的话,自然就会被轮流照顾...
想到这里,毛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暗骂了一句,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打得是什么烂仗。
在毛骧的心目中,战争早就应该停止了,尤其是这种白白抛洒资源和人命,却又一点成绩都无法取得的战争,打起来真的没有意思。
堂堂一个大陈朝,看起来仍旧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但毛骧知道,只要离开了建康和几座有数的大城,整个大陈朝的糜烂根本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情。
哪怕是那些大城,也就是内城的富人区看起来是人住的地方,贫民区依旧是如同炼狱一般。
这些年锦衣卫四面出击,平定了大量的造反事件,最终毛骧不得不承认,绝大部分在官方文书里写得无恶不作的野心家起兵造反的主要原因就是想要口吃的,剩下的小部分甚至只是单纯的想找死,因为活着实在是太难了。
“若是唐通的兵能做到这样秋毫无犯就好了,那真的算得上强兵,大陈也许还有救。”
毛骧不由自主的想道。
“而现在太子制定的吞掉清河,用清河的资源和人力补充陈朝缺口的方案怎么看怎么觉得有问题。若清河是一个好相与的,那与大陈朝斗了几百年的高棉为何败亡得如此之快?
若高棉真的是一只弱鸡,那么和高棉打了几百年没分出胜负的大陈又算是什么呢?”
想了一会儿,毛骧用力甩了甩头,似乎是想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袋里甩出去。国家大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让太子殿下的谋划成功。
“派个人,打着我的旗号进城,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然后看看唐通是否还在城里。若他死了,对面是清河的人,那就自称自己是使节,说点废话就回来。
若唐通还在,那就是他变节了,就假装不知道,就说本官身体不适,太医建议要在野外多活动活动才可以,就不进城了,有什么事本官会派人通知他的。”
说完这句话,毛骧直接下令抹去自己曾经在这里出现过的痕迹,然后再度打马而走。
对于毛骧精确判断果断行动而言,一直带队守在城门口的雪无瑕就难受多了。
在毛骧的信使抵达召阳之前,雪无瑕只能坚信毛骧会来,毕竟城内还有个唐通不是?作为陈朝的高官,你到地方上办事,总得知会一声地头蛇,然后安排个洗尘宴什么的吧?
可一连等了几个时辰,埋伏在树林里的军队都分批撤出去吃了两顿饭了,视线可及的范围内还是没有一个叫做毛骧的生物冒出来。
一旁扮作清洁工的情报部干员不得不冒险对雪无瑕说道:“头,要不算了吧,我们该撤了,要不然我在一个地方扫了几个时辰的地,这城门口的地皮都该被我扫走三尺厚了。”
还好还好,及时赶到的信使拯救了绝大部分情报部干员,他们都可以下班了,唯有雪无瑕,必须得去王佐那里好好检讨检讨。
被王佐骂得狗血淋头的雪无瑕始终想不通毛骧到底去哪儿了。
这是雪无瑕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思念一个男人,希望这个男人出现在她的身前,以至于雪无瑕很是认真的考虑过要不要去庙里拜拜,看是不是自己时运不佳。
“你们都用脑子好好想想,这个毛骧能去哪?”
王佐给了雪无瑕巨大的压力,而在城门口守了一天脑子完全浆糊掉了的雪无瑕成功的把压力转换给了自己的下属。
“不是说毛骧是要来刺杀陛下的嘛?既然如此,那定然是想办法渗透过防线了,我们去防线上堵他,一定能堵着。”
卧龙如此分析。
“好主意,防线连绵几十公里,两侧是飞鸟难过的高山,你去堵一个试试,若是成了,我的位置给你坐。”
雪无瑕没好气的说道。
“有没有可能,毛骧看我们防守严密,决定换个地方过去,例如说从信约突的领地走,进入原来的高棉腹地,经过祥云到西川,最后再到西京城?”
凤雏如此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又不可能在我们的地盘上纵马狂奔,若是靠两条腿昼伏夜出,沿途多是山地,他还要避开人群,哪怕是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也得一两个月,那时候可能双方大战都打完了,他还去干什么?给陛下送去战胜的贺礼?”
看起来卧龙凤雏不能给到我们雪大人更多帮助了。
雪无瑕决定自己帮助自己,反正从召阳回建康的驿站基本上都被自己潜伏了人手,要干掉毛骧可能很难,但要知道他的动向并非不可能,所以毛骧一旦想回去,一定会被自己知道。
反过来说,那就是只要驿站那边没有报告发现了毛骧,那么毛骧就一定还在西南。
“既然猜不到,那就把他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雪无瑕怒道。
干了这么多年的情报,第一次摆出如此大的阵仗,居然被人耍了,哪怕对方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雪无瑕也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
尤其是王佐把召阳站丢掉了毛骧去向这件事情报给了西京方面,当然目的只是为了让那边加强守备,千万不要给人钻了空子,但依旧是让雪无瑕把脸丢到了西京去。
“传闻毛骧武艺极高,我们一定不能给他机会,我去兵营找黄军长借兵,反正成将军说过要他配合我的工作。
到时候五十个士兵一组,你们一人跟一组,你们负责来发现踪迹,士兵负责围杀,记得要及时呼叫支援,用全力弄死那个王八蛋!”
众人领命下去准备,雪无瑕想了想,说道:“告诉那个信使,就说唐将军去前线了,临走的时候说了现在我们急需清河军队布防的情况,请他转告毛大人,尽快去探听。”
说完雪无瑕看着身边候命的干员,一字一句的说道:“然后把他给我盯死了!我就不信,顺着藤还摸不着瓜。”
身边最后一个干员也领命离开,而雪无瑕则快马加鞭赶往军营,去找清河第一集团军第一军军长黄纵求援。
最先回报的是跟踪信使的那个干员。
雪无瑕堪堪从军营抽身,就看到了那个干员在军营门口等她。
“难道是好消息?”
这时候的雪无瑕实在是太需要一条好消息来让自己开心一下下了。
毕竟去找黄纵求援,实在是有点难为情。
毕竟黄纵对雪无瑕的追求是大半个清河高层都知道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当初若不是黄纵表现出来了对雪无瑕深沉的爱恋,以他在情报学上的成绩,王佐原本打算直接收他进情报部好好培养的。
后来就便宜了军方那帮王八蛋。
而这次,雪无瑕完全没想到在扩军之后,黄纵作为原第一军副参谋长的黄纵直接会就任第一集团军第一军的军长。
她当初只是随口提了个要求:“要派人来增援啊,那就要最好的部队吧。”
成国荣就一脸不可描述的笑容把黄纵给派了出来。
“黄纵为了她,可是放弃了娶宫女的机会的哦。他让了两个名额给我们,我们还不帮他一把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成大将军对着一群请战的军长师长如此说道。
当然,对此,王佐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情报部本来就要和军方搞好关系才能顺利开展工作嘛。
内部是不能结婚的,但是分属两个单位那就行了。
但这一切对于雪无瑕来说并不是很友好,毕竟她对小她三岁的黄纵并不是很感兴趣,除了公事都不愿意和对方见面的那种。
“头,我跟踪回来了。”
干员拱手行礼道。
“发现了什么?毛骧在哪?”
“啥都没有发现。那人出城之后走了差不多十里,然后从一棵树上找到个笼子,直接放飞了一只信鸽...”
“信鸽?你有没有看错,信鸽最多只能回巢,那可是一个固定的地方,难不成毛骧在这附近还有个有信鸽的据点?”
“属下觉得应该不是这样。信鸽应该还是回毛骧其他的锦衣卫据点,但那个锦衣卫据点的人应该知道毛骧在哪,他们会飞马给毛骧送信。这样才能避开我们的跟踪。”
“那个信使呢?跑了?”
“他没跑。他又进城了,直接亮出了锦衣卫的腰牌,住进了城内的驿馆白吃白喝。现在有两个兄弟跟着他。兄弟们也想请示一下,是干掉他还是继续跟着。”
“干掉他也没什么意义,跟着吧,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遵命。”
期盼好消息的雪无瑕愿望落了空。
而老天爷一般来说都是调皮的,从来就没有单独的好消息,这也是祸不单行这个词的由来。在接下来的好几天,出去搜捕毛骧的队伍陆陆续续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