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重写
作者:华发半生   甚独最新章节     
    朱雀带着一干察事司的探员继续搜索下一个院子。
    角木带着顾氏亲兵跟在后面,确保被朱雀他们撵出来的移民都去排队,不许流窜到已经探查完的院子里。
    更有几个顾氏亲兵披着大披风以遮掩怀中弩箭在弦的手弩站在墙头上,以防有奸细见机翻墙躲避搜查。
    紧急之下扯破衣袍的水狗过了这三关的探查,在剥皮刺骨的寒风中奔跑着,随便拽住一个落单的衙丁就哆哆嗦嗦的哀求道:“给我、衣袍!快给我衣袍!我、我、我要冻死了……是角木说让你们给我衣袍的……”
    “松开!松手!”衙丁甩开他的钳制,怒道:“你是哪个院的?袍服第一日就都发下去了,哪还有剩?”
    “我要冻死了……好冷……”水狗原本也不是刚才被赶出来那个院子里的,他也不识字,根本不知道那院子叫什么。他只是发觉今日马场里有变,特意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换了个没人认识他的院子躲避。
    见这个移民嘴里叨咕着冷,身子委顿在地好像真要冻死了,衙丁一咋舌,怒道:“挺着!”
    说罢,衙丁将水狗背起来,快步往收容病民的院子走去。
    马场里物资比较富裕的也就是这一处了。
    收容病民的院子门口,日日都有两个蒙面的顾氏亲兵把守,见衙丁背着个“人事不省”的移民皱眉问:“怎地这个发现的这么晚?”
    之前只要发现有病态的移民,负责这一片的移民或者文士都必须第一时间将人送过来,是以病民都能自己走过来。
    累了一脑袋白毛汗的衙丁气喘吁吁的将背上人的情况说了:“今日乱糟糟,这也不知是哪个院子的,往时该是没病,都是今日冻的。”
    说着,他一回身,让顾氏亲兵看背上人光溜溜的后背。
    “给我吧。”另一个亲兵看这个倒霉蛋儿后背都冻青了,随意的一伸手就将这个冻晕了的移民扛起来,送进了院子里。
    “脱木大夫,又来一个。”亲兵扛着水狗,推开一扇飘出袅袅药气的门。
    里面正在小憩的脱木挣扎起身,“嗯……放榻上。”
    一边儿在给几个小药炉看火的衙丁帮着亲兵将他扛着的人放下,“呦呵,这衣裳破的。这是打架了?”
    “没听说。”亲兵无所谓的说完,就出去了。
    装晕的水狗躺在水汽蒸腾的暖室,竭尽全力放松全身,只竖着耳朵听着顾氏亲兵关门后走远,静等机会。
    搓了搓脸,疲累至极的脱木努力让自己清醒些再给这人号脉,“嗯?”
    衙丁问道:“怎么了?”
    脱木没有回答,三指下的脉搏分明因为他的一声疑惑漏跳了一拍。
    这个人是装晕!
    再仔细摸摸这人强而有力的脉相,脱木更加断定他是装病。
    虽然都知道生病了被送到这里可以得到有限的医治,可移民们也知道进来了就是病愈也出不去,健康人根本不会想靠近。
    那么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混进来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脱木嘴上说着:“这人我看着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没有把脉的左手却偷偷的伸到怀里去摸针包。
    探头看了这人一眼,衙丁说着:“这脸脏的,我给他擦擦,脱木大夫好好看看。”要起身去门边的架子上洗个布巾。
    衙丁走出两步远的时候,脱木的针已拿在手中。
    衙丁将布巾投入水盆的时候,脱木的针已经悬在水狗的神庭穴上。
    衙丁刚撩起第一道水声,水狗蓦然暴起,一个手刀将脱木击昏,再一个箭步窜到毫无防备的衙丁身后,直接掐住了他的喉咙。
    眼见着衙丁挣命的踢腾将要踹翻水盆架子,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扶将架子扶正,淡淡的催促道:“快点。”
    正在犹豫要不要下杀手的水狗眼见是大安,手下一个用力将衙丁脖子彻底掰断,欣喜的问:“你大好了?”
    依旧一身女裙的大安绕过水狗,蹲下身拍了拍昏过去的脱木那瘦了许多的脸颊:“托他一肚子妇人之仁的福。”
    这个小大夫一直知道他男扮女装,也知道他身上有弩箭造成的伤,却一直用药让他昏睡没有举报,更是没算到自己专门受过对抗迷药的训,日日都能清醒一段时间。
    “哼,那就留他一命吧。”水狗脱下衙丁的衣袍穿在身上,问大安:“你还穿女袍?”
    大安不答反问:“现在外面是男多还是女多?”
    “女娘都被他们带出去了,只剩男子。”水狗一边系腰带,一边道。
    脱木穿的都是顾氏管事的袍服,比女装更惹眼。
    “他们这是要竭泽而渔啊……你去给我弄套男袍来。”大安说完,水狗在小药炉里摸了把黑灰随意的抹了脸,出去了。
    等水狗带着一身衙丁的袍服回来的时候,大安已经用水狗换下来的腰带将脱木倒攒四蹄的绑了,再用衙丁刚才投湿的布巾塞住了他的嘴。
    “不拿他当质?”水狗奇道。
    大安白了他一眼,“醒着还罢了,这昏的你扛着?”
    水狗嘟囔着:“我又不知道你已脱了身”帮大安穿好衙丁的袍服,忽又想起什么:“毕九那斯定是能混出去的,其他几个不知道如何,要先找他们么?”
    大安冷冷道:“都不要了,趁抓察事司他们的乱子我们离开马场。人手的事情回广固再想办法。”
    “哦。”水狗应了一声,雀跃的表情低落起来。
    马场内围的院子都是预设要租给贵人的,自然都有一个小门用来出入下人和秽物。
    水狗喉结耸动几下,将身上衣服的原主声音学了个八成,与后门的顾氏亲兵道:“脱木大夫哪儿又没柴了……”
    劈柴的斧头是利器,也不能给每个院子都发,所以柴火都是县衙统一劈砍,并且统一摆放在一个地方。
    那里离着收容病人的院子倒也不远,水狗和大安做足了衙丁人浮于事的死样子,一个来回就抱一捆柴,来回四五趟,一趟比一趟慢。
    直至看守后门的顾氏亲兵突然反应过来这俩人这趟出去有一会儿没回来,亲自去找的时候,俩个“衙丁”已经不见了踪影。
    “入他娘!”
    这个亲兵还以为这俩人是跑去哪里躲闲了,搜了两个空院子也没找到,正遇见朱雀面沉似水的带人从一个院子里出来,上前问道:“可看见两个衙丁?”
    待朱雀问清,不顾阻拦直接冲进了满是病人的园子。
    一伙人顷刻就在一处屋后找到了一具男子全身赤裸的尸体。
    “啊!这不是三骰子吗?”守病院后门的亲兵一掰死尸的脸,立刻额头见汗。
    这是外号三骰子的衙丁,那刚才出去的是谁?
    朱雀一脚踢在亲兵的屁股上,“快搜!还有一个!”
    为防走漏风声,一直守在病院的四个顾氏亲兵并不很清楚今日马场还有个“搜捕奸细”的大活儿,只知要严防出入。
    朱雀也知道怪不得他们松懈,深恨这伙奸细贼滑。
    “出来!都出来!”亲兵撒丫子往前门去找人:“阿糠、阿杵1关大门!”
    病院各个房门紧闭的屋子探出一个个头颅,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其中一个人指着唯一一扇没有打开的屋门内呆呆的问:“着火了?”
    脱木的屋内,药罐东倒西歪,火炉被刻意踢倒,蔓延的火焰不甘心被洒满地板的药汁困住,散发出的烟气越发浓重……
    萦芯招待孙铄的茶虽然已经淡了,但是孙铄的谈兴还很浓:
    “……随阿弥陀佛迎接往生极乐净土者的菩萨有二十五位,头一位定侯夫人认识,就是夫人最开始画的观世音菩萨,此后还有大势至、药王、药上、普贤、法自在王、师子吼、陀罗尼、虚空藏、宝藏、德藏、金藏、金刚藏、山海慧、光明王、华严、众宝王、……大自在天、白象王……”
    听他一口气报了二十五位菩萨的名字,萦芯眼神发飘笑容干瘪,最终只记住一个:“白象王?”
    孙铄立刻点头:“就是夫人那幅只园讲经的佛画上,佛祖身下的坐骑。传说佛祖成道之前,某一世投了女胎,便成了菩萨。彼时她所乘的六牙白象牙有利用如通之捷疾。象有大力,表法身荷负……”
    站在孙铄身后的刘偏听出他的二殿下又开始背诵佛经,便偷偷的用怜悯的眼神儿看了眼明显注意力不集中的定侯夫人。
    萦芯倒不是唯一不得不忍受佛徒唠叨的“受害者”,给沙弥发完月牙糕的阿善回到帐篷以后,也被释善遇逮住传了半天佛教。
    有些内容,在那个雪夜的南城门外阿善就已经听释善遇讲过了,当时他是不得不听,如今倒是有了逃开的借口:“才仆出去一趟,遇到许多向佛的移民跟我打听善师,不如仆将他们引荐给善师吧。”
    释善遇当然知道他是不耐烦听自己唠叨,“贫道观阿善颇有佛性,也有智慧,为何不愿听佛呢?”
    “善师信善师的佛,阿善信阿善的就好。”
    阿善说完就出去找别人替自己受罪,留下释善遇惋惜他已经入了别教。
    他找的不是别人,就是几个负责协助县衙管理移民的单身文士。他们听说大管事阿善被比丘传教不堪其扰,乐得有地方烤火吃茶,便决定联袂去会会这个差点肉身成佛的半个圣人。
    可算甩开大包袱的阿善决定立刻去问夫人是否要见范泰,一路走来听见许多移民正在为滞留户外的抱怨。
    等他登上夫人的看台,隐约听见有个年轻郎君正在给夫人讲述大势至菩萨有什么神通,不由苦笑起来。
    “夫人,阿善请见。”阿甜早知她的小娘子快要被二皇子殿下念睡着了,赶紧出声提醒。
    “阿善是此处总管,恐怕有事,还请二皇子殿下稍待。”萦芯心道可算来了救星,立刻要起身出去避避。
    “夫人就在此处无妨,本宫呃……去更衣。”孙铄话说得多,茶喝得也多。
    “阿甜,你带着二皇子殿下去吧。也请二皇子殿下帮未亡人看看马场设施是否完备。”既然一开始刘偏不喜欢阿蜜接近孙铄,萦芯便换了阿甜跟着他。
    刘偏果然没有拒绝。
    按下心中对刘偏区别对待两个侍女疑惑,萦芯让阿善坐到火盆旁边问:“那个比丘老实了?”
    阿善抿嘴笑道:“是,阿善找了几个移民里的文士去与他对佛偈。”
    说完自己怎么对付释善遇,阿善又提了提移民如今已经起了怨声的事情。
    “这倒无妨,一会儿你找几个亲兵,在马球场外围赛马给他们看稀奇就好了。只是让衙丁们注意点,别让他们生了踩踏,也别让他们闯进跑道里去。”
    萦芯估么着赛个一两回,移民的注意力就会被彻底转移。
    “是!”阿善眼神晶亮,心道:释善遇口中滔滔不绝的佛如此遥不可及,怎能与举手投足间便能解决身边苦难的神女相比呢?
    他又提了提范泰的事情,萦芯想了想,俏皮的对阿善眨眨眼,“让他来吧。跟他说一声,二皇子殿下在这儿。”
    “是。”阿善立刻明白,夫人这是学自己拿范泰对付跟释善遇同样口若悬河的二皇子殿下呢。
    他起身告退,先去找范泰嘱咐他一会儿要见的还有二皇子殿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怎地范先生能认识阿善,我们就不行呢!”小三郎噘着嘴,跟身边的两个伙伴抱怨。
    他这是羡慕范泰去伺候贵人就不用在这里挨冻了。
    “你是不是吃了两天饱饭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小四娘白了他一眼,视线翻转间却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嗯?”
    那是个身量稍矮的男人,一脸胡茬。他盯着范泰和阿善背影的眼神,让小四娘莫名的熟悉。
    是谁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小四娘的视线,那男人立刻回视她。
    两人视线即将对上的瞬间,小四娘心脏漏跳一拍,下意识别开了眼。
    我为什么要怕他?
    当小四娘再看向那边时,那人已经隐入人群,只剩一个背影。
    “怎么了?”小三郎见小四娘突然站起身,踮脚往自己背后张望,便也回头去看。
    小四娘没有搭理他,顺着自己的直觉去追那个人,却被静月突然高亢起来的声音引回了注意力。
    “你干什么!”
    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小四娘小豹子似的窜回到静月身边,与小四郎一起怒视两个意图不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