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只见一个狱卒突然暴起,一抹银光闪过,一道血线猛地飙出,滚烫的液体溅他一脸。
他呆愣愣地眨眼,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狱卒双眼瞪圆,喉管里发出“呃呃”的血泡咕噜声,身子一倒,靠在徐令所在的牢房木门上。
“杀了这些狗官!”
一声令下,又有一人掏出匕首,瞬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有个狱卒跟在后面,见状两股战战,几欲逃走,嘴里喊道:“来人啊!有人劫狱!”
此时烫伤男已经走出牢房,抽出倒下狱卒腰后佩刀,三两快步追上去,拽住那人发髻,往后一拉,将他扯倒。
“咔嚓!”
咕噜噜的人头张着大眼,戏剧性地向牢房走廊深处滚动。
“杀人啦!”
“壮士!快放我们出去吧!”
大牢里像是热油锅里浇入一瓢凉水,瞬间沸腾炸裂。
“哈哈哈!”烫伤男仰头大笑,把浸透血液的散乱毛发往脑后拨去,大叫道:“痛快!阎王殿里记得报上某的名字,某是你爹!”
“大哥!咱们快些走吧!”劫狱的有两人,其中一瘦高男人急忙催道。
烫伤男环视大牢,目光在徐令身上停留片刻。
见他一身脏污,双手撑在地上,一脸痴呆的神情。
忍不住发笑。
将大牢钥匙扔给瘦高男人道:“二弟,放了这些人。”
“大哥这是何意?”
“放了他们,闹得鸡犬不宁,某要杀了那群狗官!”
“大哥怕不是想惹来官府的追杀?”
“某已经犯下滔天大罪,还怕这些?快按某说的去做!”
那二人领命,连忙去开锁放人。
烫伤男一刀斩断方老头牢房的锁链,又来到徐令面前,三两下把把刀都劈卷刃了。
他扔下卷刃的刀,又重新拾了一把。
连看都没看徐令一眼,“某的饭恩已经还了,出去后别说认识某!”
徐令还在呆呆地坐着。
前几天他还以为自己认识到了古代的黑暗,如今一场血肉模糊堪称十八禁的屠杀盛宴就在他面前上演。
距离他都不到半米!热腾腾的血直往他脸上撒!
人死后屎尿齐流,腥臭扑鼻,他吓呆坐在牢房里,完全失去肢体机能,甚至都没听清烫伤男说了什么。
所有犯人撒欢一样跑出牢房,徐令只听到外面传来连连的惨叫和求饶,不出半晌又没了生息。
徐令吞咽口水,终于反应过来,忍着害怕跨过瘫倒在他面前、死不瞑目的狱卒尸体,连忙去隔壁,拽起同样吓傻的方老头:“快些走吧!”
方老头傻傻反问道:“去哪?”
管他去哪!这时候不逃走,那就是猪了!
徐令拉着方老头一路奔逃,往上再走一层,这里横七竖八躺着一些尸体,还有人没死透,躺在那里哀叫呻吟!
徐令连忙用衣袖遮住脸,拉着方老头从监狱里跑出去!
此时牢房犯人四下散开,在城中四处逃窜,偶有火光从不远处冒起熊熊白烟。
回家!徐令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拔腿就往家中方向跑。
心跳加速,眼前冒白光,徐令压根没停过!
可怜的方老头十几年的运动量加起来都没今天大,上气不接下气,喘的几乎快死了。
跑到新赁的小院门外巷子里,徐令才终于停下脚步。
方老头一屁股坐在墙根,痛苦地捂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气,哎呦地叫唤着。
徐令却在门口踟蹰不前,不敢敲门。
他该怎么跟家里人解释?
逃狱的下场会是什么?
可徐令知道,如今再回大牢里,等他的就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死到临头。
心一横,牙一咬,敲门。
“徐平徐安!开门!”
夜深人静,人早都睡了,听到突然响起的动静,不断地传来狗叫声。
“汪汪!汪汪汪!”
顾迢猛地惊醒坐起,迷迷糊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徐安被她动作吵醒,揉了揉哭成肿眼泡的双眼,“嫂子,你去哪?”
顾迢道:“我听见你哥敲门,他回来了。”
徐安又有点想哭,她哥被关在死牢里,哪里回的来?
“顾迢!媳妇儿!给我开门!”徐令压低声音拍门,生怕先把别人给吵醒。
“真是我大哥的声音!”
徐安手忙脚乱地下床,却比不过顾迢的速度,她奔向院子大门。
“来了。”顾迢拉门闩的手都在颤抖,等她终于打开门,看见徐令果真站在外面,热泪簌地流下来,“你,你怎么回来了?”
徐令猛地上前,把她拉到怀里紧紧地抱着。
“大哥!”徐安叫了一声,也忙不迭扑过来抱住徐令。
“大哥!”徐平也跟着跑过来。
四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徐令连忙让他们进屋收拾东西。
“这里待不得了,有人劫狱,我跟着跑出来,说不清明天会不会有人找我,咱们还是快些回家吧!”
徐令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牢房里事情的经过,其他人都没说什么,连忙把值钱的东西装到车上,便要离开灵宝镇。
出门徐令才想起方老头被他独留在门外,谁知过去一瞧,老头人已经不见了。
方老头原本就是灵宝镇的人,虽然他说自己老娘和妻子早早病死,说不定家中还有孩子在等他吧。
徐令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能把方老头的去向抛在脑后,带着一家人往码头赶去。
他们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一艘从灵宝镇去往清河镇的船,拉着板车上了船,几人在船上都没提起徐令的事。
一直到了清河镇的地界,天色大亮,几人心中才安定些。
“哥,咱们别做生意了,回家吧!”徐平劝道。
“就是,大哥,咱们就像从前那样不好吗?外面的人怎么那么坏呢?”徐安也是不解。
顾迢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徐令挽着她的胳膊,与她手指交叉,紧紧地握住。
她也道:“咱们开荒垦地,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总不会饿死的。”
竟也在开导徐令,想让他放弃在外打拼,一同回家开荒种地去。
若是从前,徐令兴许就答应了。
只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波折,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生活的这个雍朝,真有看上去那么平和安宁吗?
就像方老头说的那样,除非有菩萨保佑他这辈子都会顺顺利利,不然哪天一旦惹上是非,就会落得那咬舌自尽的豆腐小贩一般的下场。
徐令可以咸鱼,但他不想做温水里的青蛙,任由自己的命运随波逐流,不知方向。
他将东西从板车上收下来,分给弟弟妹妹和顾迢。
“你们先回家吧,我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