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午,阳气最盛。
随着灵台与气海之间的阴阳平衡也趋于稳定,胡越也能感受到自己的气息由急促渐渐平缓。
习惯了《势坤要诀》和《六合诀》杂糅过后的行气线路,眼下的他已经感受不到运气窒碍。
只不过发力时冲击筋脉细枝末节的刺痛感仍在。
好在虱子多了不怕咬,这种程度的刺痛对于他而言除了特定部位外,其他时候和挠痒痒已经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而一旁的沈离在从头到尾观察了胡越的运气过程后,困惑是越来越多了。
他自己的「归元气海」运功时周身气劲汇聚时基本上都是从任督二脉才开始显现出。
这就好比一幅山川图上的河流。
现实中大同境内大小水网密布,但缩小到放在一张图纸的尺度,在地图上能明显标注出来的也只有北河与南江。
可眼前这小子凝聚气劲却在十二正经处便已显现,而且似乎还有向细枝末节延伸的趋势。
《六合诀》是沈离自己创出的,他敢肯定没这个功效的。
可那日万方楼中,胡越用于筑基的《震来诀》和《泽身术》他也都有所了解,也不曾有此功效,想来也就是钟之岳传他的那套吐纳之法的缘故。
可惜,斯人已逝,想要究其原因怕是没有机会了。
......
午时一过,日头偏西,胡越方才结束了行气,可一睁眼却看到自己身边围满了人,不免困惑拘束。
而站的最近的沈离对于胡越而言最为陌生,思索了许久脑子里才将眼前这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和那日在万方楼里昏暗火光下的面容重合。
“前辈?阁主......你们认识?”
看着周围几人各个面露喜色,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自己好像一直被蒙在鼓里。
白笙笑道:“他是我师兄。”
“那为何前辈为何当初不告知在下姓名。”
“当初传你功法,只当是投机押宝,验验你的成色,毕竟你该清楚这功法寻得传人着实费劲。而且你的身世摆在那儿,「良家子」迟早要找上门。”
“我的身世你们也......”
正当胡越纳闷时,白笙反问道:“这层身世对于你而言难道不是负担?”
“那您也该告知于我吧。”
胡越撇了撇嘴,没有直接回答,对于阁主的用意他心中多少也明了。
“现在不是说了吗?彼时的时机尚不成熟,依照阁里的规矩,不可以外因动摇弟子本心,你若单纯是为了复仇查案,入「良家子」是最快的办法,但如今却还在我这白鹿山上,显然与他们不是同路人。”
“阁主,你的意思是......”
望着胡越那期待的眼神,白笙知道,自己当初没有看错这小子,随手抛出了一套凌云阁的练功服。
接过衣物的同时,胡越也摸到了一块硬物。
掀开一看,正是那本被自己摔碎,而此刻已经被拼接好的「凌云令」。
沈离笑道:“往之,现在你才算是正式入阁了。”
“多谢阁主!多谢前辈!”
胡越欣喜若狂,但也压抑着自己身体的动作。
俯身行礼时,身子却因此而不住颤抖。
白笙将胡越扶起,说道:“对我你随意称呼,但对我师兄还喊前辈未免生分了。来,给你正式介绍一下——沈离,前任「离门」门主。”
“说错了。我现在不是前任,既然这小子回来了,那照之前的赌约,我也该回「离门」再教两年。”
沈离拍去胡越衣物上的汗渍和尘泥说道:“而且往之,我既授你功法,该唤声师父才是!”
胡越压抑不住脸上的喜悦,再次躬身行礼:“多谢师父!”
“这才对,这一早也忙活够了。今日且过,明日十五,休沐结束。再入「离门」,我也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那弟子拭目以待!”
两人言语过后,看着胡越远去,沈离刚从后继有人的欣慰中回过神,便看到一旁的沈怜心那双眼中满是怨气。
“疯了?还打算任教?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
可他扭过头,微笑答道:“知道。”
“随你!”
沈怜心也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性,只得抛下二字,快步离去。
“她是真生气了。”
白笙观察入微,对于自己这徒弟,他这个当师傅的怕是比沈离当爹的更为了解。
沈离叹道:“得失我命,何须啰嗦!?”
“你至少该跟她说清楚......”
“管不了许多,与其多留念想,不如当断则断,这么些年我也没尽过人父之责,以后你多照管便是。”
沈离无奈的神色中透出一丝决然。
而白笙脸上的愁此刻却如江南烟雨天,怎么抹也抹不开。
“你自己注意点,罗阎那边我打过招呼了,有空多去药庐看看。”
“知道啦。”
—————
次日。
平静了一月有余的白鹿城随着休沐结束再次洋溢起了盎然活力,但较之几个月前冷清了几分。
白鹿山山门前,归来的弟子们也是一片哀嚎不断。
原因无他,只因冬校成绩今日于山门放榜。
“啧啧,这凌云阁就是不一样,头名是无心楼出身也就罢了,竟还能压真武教的云笑一头?”
“嘿!万家哥哥居然也在榜上?我当初还真是看走眼了。”
“禅宗、南石帮、坤地门、霹雳堂、天绝山庄......柴珏哥也不行嘛,前些日子还修书与我说头年冬校的首名定是他,这才到哪?”
一名长发少年骑着毛驴,翘着腿,横在山门前的木墙。
手上揭了榜文,每来一名弟子询问,他便将榜上其人的冬校表现以及阁主的评语都给朗声细数了一遍,丝毫不顾其颜面。
要不是他身后有秦疏弦护着,估计山门前免不了一场大战。
弟子们的一腔怨怼只能化作声声无奈的哀嚎。
直到送走最后一位上前询问的弟子,秦疏弦总算是松了口气,还好这是在凌云阁的山门,哪怕是换做在白鹿城里,自己身前这小子指定要挨顿打。
“胡洛,以后要是在阁里有人找上门,我可不给你擦屁股!”
“当然用不着,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是要看看这江湖,我还愁别人不找上门呢?要不是近来被那「洛书现世」的谣言惹得各处势力蠢蠢欲动,我也没打算来凌云阁投奔二姐你。不过二姐,你为何没在榜上?不会没入人家白阁主的眼吧?”
胡洛漫不经心地解释的同时回过头还不忘发问,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
“你要是现在就皮痒了可以直说,从小到大你也不少我这一顿揍。”
嘴上的威胁之时,秦疏弦还不忘解释。
“那是因为我去年还是记名弟子!不然这榜上前十怎么的都能有我一席!”
实际上究其缘由,主要是白笙这个做阁主的不想将胡越在岭南所行之事公开。
正好鉴于胡越和秦疏弦当时同为记名弟子,自然也就没有将其列在榜上。
胡洛听这话直摇头,这位秦家二小姐入阁也有小半年了,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记名弟子?那不就是没入眼?”
秦疏弦知道自己占不着理,赶忙扯开话题:“话说你见阁主时,有说要进哪门吗?”
胡洛露出亲昵的笑容:“当然是和二姐你同入「离门」呀,以后可得关照关照我。在凌云阁,学啥不是学?”
“也是,反正城里有万方楼,想学别的去那儿就是了。”
“走吧,也没人了,把我的小毛驴送去驿站,然后就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