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朝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
晏珣生啃萝卜的时候,晏鹤年在陪皇帝修仙。
翰林修仙很合理吧?
毕竟内阁大佬们都要帮皇帝写青词,拍神仙的仙臀。
皇帝看着一篇青词,递给一旁的晏鹤年,“你看这篇如何?”
晏鹤年恭敬地接过,发现是已转任吏部侍郎的李春芳所作。
看皇帝的神色,似乎不是很满意。
还好不是袁炜的,否则更不好评论。
“李大人的文章很好,只是开头如果用‘青烟盘龙,飞来好雨’会更好一些。”
“嗯。”皇帝笑着点头。
最近天气不好,他想呼风唤雨,只有仙鹤懂。
皇帝索性让晏鹤年修改开头、重抄这篇青词。
这是一项荣誉任务,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给神仙写文章。
大殿里只有晏鹤年在安安静静地抄写文章。
皇帝慢慢走着,一只手抓着一把养生豆,边吃边数,每天吃七十二颗。
见晏鹤年停下笔,他说:“朕以前经常跟陶仲文说,朕到七十二岁退位,与他一起云游仙山,没想到他却走了。”
晏鹤年恭敬地说:“这是因为他不配与陛下同行。”
“哈哈……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掩饰对陶仲文的不恭。”皇帝笑道。
他听说过晏鹤年跟陶仲文的过往。
他以前很喜欢陶仲文,可陶仲文死了嘛!
死人没办法跟活鹤比。
晏鹤年修过的青词,皇帝读了一遍觉得满意。
他边看边说:“以前朕让夏言写青词,他总是敷衍了事,严嵩就写得很好。后来严嵩老了,就由严世蕃代笔……”
“夏言当首辅的时候,喜欢跟严嵩下棋,你也陪朕下一局。”
晏鹤年只能答应。
陪修仙陪写青词陪下棋,三陪状元没错了。
小太监连忙布置好棋盘,大殿里只剩下落子的清脆声音。
棋局进展一会儿,皇帝慢慢说:“严嵩陪夏言下棋,不敢吃棋子,每一步都故作笨拙。夏言一再试探,他都要装不知。那时候,严嵩不容易。”
晏鹤年回答:“原来如此,小臣还是第一次知晓。”
……嗯?皇帝跟他讲严嵩是几个意思?怀疑严世蕃被绑是他干的?
干过坏事的人,多少会心虚。
晏鹤年不虚,劫富济贫问心无愧……陛下您想想寝殿的新玻璃窗,我送的!
“你也不敢吃朕的棋子?”皇帝问。
晏鹤年苦着脸说:“臣棋力有限,毕生所学都用尽,是真的吃不着。”
皇帝微微得意:“朕看你也不错,只是比朕差一点。”
晏鹤年落子飞快,似乎下得很随意,但过后一看,就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中布局。
但无论如何,晏鹤年还是棋差一招,皇帝才是大赢家。
徐阶、严世蕃、胡宗宪、袁炜、高拱乱斗,最终谁胜谁负,都得看“天”意!
这局棋晏鹤年配合得恰到好处,皇帝下得很过瘾,龙颜大悦赏晏鹤年养生豆七十二颗。
朕的仙鹤,陪朕一起长生。
晏鹤年眼眶一红,君恩深重,让他感动得一动不能动。
这些豆子,真的舍不得吃啊!
皇帝微笑:“你此时倒诚挚。但你儿子都想着培养皇孙了,你还觉得朕好?”
一旁侍候的大太监黄锦不动声色地看一眼晏鹤年,这句话可不好回答。
确切说,皇帝今天有点奇怪,似乎在试探什么。
晏鹤年说:“人和人要讲究缘法,修仙要讲仙缘。臣和陛下的缘法,在殿试那一眼就定下,臣是跟定陛下的。”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
皇帝龙颜大悦,又赐雄黄修仙斋一份。
晏鹤年的话真肉麻,无根无蒂的黄公公都受不了……唯有感叹,晏鹤年不愧是状元,拍龙屁的功夫可称第一。
不过,有人能够让皇帝高兴也好。
他们这些侍候的人,最怕皇帝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晏鹤年这一回又是连吃带拿地出宫……吃掉雄黄粥,带着养生豆。
皇帝今天挺奇怪,提了好几次严嵩。
是表示顾念旧情?还是疑心什么?
无论如何,晏鹤年君子袒蛋蛋。
皇帝在殿内打坐半日,又把黄锦召进来,淡淡地说:“锦衣卫有一个女探子,擅长跟高官女眷来往,让她去查一查晏家。”
“是。”黄锦不问缘由。
“这件事,跟阮瑛透露一下,但不要让阮瑛去查。”
“是。”
“黄锦,你不问为什么?”
“奴婢很好奇……”黄锦打蛇照棍上,疑惑地说:“陛下觉得晏鹤年父子有可疑?”
“是晏珣可疑。”皇帝微微皱眉,“他是正人童子,只有一只极通人性的爱宠。朕想知道,这黑虎是不是真的会化形。”
黄锦……跟不上皇帝的思路。
大概这就是凡人和神仙的差距。
他还以为,皇帝怀疑晏家父子跟阮瑛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或许还跟严嵩有关。
万万没想到,是为了一只猫。
但想想皇帝也很爱猫,似乎又可以理解。
“那阮瑛?”黄锦小心翼翼地问,“他有什么不妥。”
“他嘛,心心念念想收晏珣做养子。若晏珣真的是赵公明,岂能如他的意。”皇帝解惑。
黄锦:好吧,又是我想多了。
见皇帝闭上眼睛,黄锦恭敬退下。
皇帝却又悄悄睁开眼睛,神色变幻莫测。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身边谁是可信之人?
晏鹤年有个好儿子,而他的儿子……
呵呵,说不定盼着他早日退位呢!
皇帝这次没有证据,只是凭直觉感到晏珣可疑。
严世蕃被绑,超出意料。
朕的鹤仙风道骨,不可能有什么坏心思。
反而是晏珣常出入裕王府,跟张居正、高拱来往,还单独见过徐阶……此人在局中扮演什么角色?
还口口声声给皇孙做教育计划?
未来皇孙的老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担任的。
必须查!
不仅是黑虎能不能化形,连晏珣夜里的梦话都要查清楚!
晏珣还不知道皇帝惦记他做什么梦。
他拿着新修订的胎教计划,又去裕王府。
这一次,却撞上高拱和张居正。
“咦?两位大人也在,真巧。”晏珣恭敬地上前行礼。
裕王让晏珣免礼。
高拱看看张居正,又看向晏珣,和蔼笑道:“你又有什么新计划?”
他和张居正本来是很好的朋友,可随着跟徐阶关系的微妙变化,高拱也不是那么喜欢张居正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既然如此,不如把晏珣拉起来,越过张居正直接给皇孙做老师!
晏珣难得见高拱如此和颜悦色,高兴地说:“我想到一个法子……我们不能亲自做胎教,不如写小故事,让人演成皮影戏给娘娘看,皇孙隔着肚皮听。“
寓教于乐啊!
小故事出自他的手,皇孙赢在起跑线!
这个主意,裕王还不觉得什么,后院的娘娘们喜出外望。
看皮影戏不比听圣贤书有趣得多?张居正还说读《孟子》!
万一听得打瞌睡,岂不是很尴尬?
有了晏郎这人见人爱的新欢,暂时把张公抛过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