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这个生动又贴切的形容,隆庆皇帝不能反驳。
他甚至觉得自己真的就是渣男。
但又有种诡异的骄傲……我儿聪慧有大帝之姿,这么小就领悟成功男人的真谛。
朕给太子配置的老师天团,教啥的都有,不比父皇当年给朕配置的差!
“虽然朕不是这个意思,但你领悟得也不算错。反正对臣子要把握好距离,不能让他们猜透你的心思。懂了吗?”皇帝一本正经地问。
朕就是正经汉子!
“懂!”朱翊钧响亮的回答。
……
海瑞收到晏鹤年的回信。
跟高拱告状却收到晏鹤年的回信,这说明什么?
说明晏鹤年已经站队高拱。
海瑞不禁叹了一口气,官场倾轧连仙鹤都不能避免。
既然晏鹤年也站队高拱,就是上天要亡徐阶。
“逢年过节去给徐华亭送礼,一次募捐五千两?这个主意不错。”
这是太子殿下的主意。
国有聪慧储君,是社稷和万民之福。
奉旨募捐,太子教我的!
请徐华亭接招!
高拱得知晏鹤年的回信内容,思索一两日后,追加了一封回信,里面有一句:“你放心大胆地做事,天下人都知道你是道德君子,不会对你产生误解。”
换作任何一个人像海瑞这样做事,早就被弹劾到吐血身亡。
“以权谋私”、“勒索致仕老臣”、“苛政猛于虎”……种种罪名都是现成的。
但那是海瑞,清廉刚正众所皆知,是当世道德标杆。
如果他代表正义,站在他对立面的就代表邪恶。
谁弹劾他,就可能被打成邪恶的化身。
从秋天到冬天,每逢节日,海瑞就给徐阶送面。
徐阶吃面吃得胃疼,发誓今后再也不想看到任何面食。
包子、饺子、馄饨,一概不想见到!
好你个海瑞!就你上头有人?我上头也有!
徐阶示意长子给张居正写信:“不能放任旁人欺负你的老师!否则张阁老的面子也不好看嘛!”
人走茶凉,徐阶是已经走了,但还有张居正呢!
……
张居正看着徐璠的信,跟新收的门生申时行说:“事情变成这样,我也是始料未及。当初让文瑄去宁波,本想着借海运的事关照徐家。”
谁知徐家跟晏珣玩不到一块。
申时行正式拜入张居正门下,对张居正毕恭毕敬,但他跟晏珣是多年好友。
“文瑄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只是巡海御史,管不到应天府的事。”申时行帮晏珣解释。
“嗯,我也不是要责怪文瑄……”张居正点点头,话锋一转:“太子给海瑞出的主意太狡诈,一定是其他人教偏的。你要多注意太子的言行,教他君子之道。”
这个“其他人”,特指富商出身的张四维。
张四维是变通实用者,教朱翊钧灵活变通、只要能达到目的可以用一些特殊手段,比如说王崇古这么多年来跟俺答汗妻妾的交情……
咳咳。
申时行负责教朱翊钧《尚书》,编写了一本《书经讲义会编》……
以“皇天无亲,惟德是辅”作为核心教育理念,希望把朱翊钧培养成崇尚德治的一代明君。
小小的太子,接受着四面八方截然不同的思想,都快卷成麻花了。
申时行恭敬领命,又想起一件事:“太子时常送字画到隆福寺外的书画行寄卖,挣钱给家人买礼物,这件事要不要管?”
万一太子沉迷书画,长成第二个宋画宗怎么办?
张居正带着笑意说:“此事乃太子的孝心,不必干涉。”
主要是太子也给他送礼了。
这么贴心孝顺的好学生,张居正决定偶尔放纵一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他也知道,太子那些笔锋稚嫩的画,多数都是被知根知底的人买走。
随即,他轻描淡写地感叹:“海瑞在应天府,始终是个麻烦。”
由始至终,张居正都不喜欢海瑞的办事风格!
尤其不赞同海瑞盯着徐阶不放!
海瑞在应天府横冲直撞,只会让“一条鞭法”的推行遇到更大的阻碍。
这不是张居正想看到的。
申时行明白老师的意思,但要把海瑞搞走,现在的形势下不好办。
没看到海瑞已经加入鹤党了吗?
这件事应该怎么办才能各方都不得罪?
申时行做事的原则是中庸,愿天下人都“恭俭好礼”、各退一步就天下太平。
“把海瑞调走,高阁老那边依旧不会收手。我认为,还是给海瑞写一封信……霜雪过后,少加和煦,人即怀春。与其用刚强的手段四处树敌,不如各退一步,刚峰若肯通融,是地方之幸,也是国家之幸。”
大家不要再打啦,听我的握手言和吧!
张居正觉得申时行的话有道理,亲笔给海瑞写信。
……
一封封信从京城送往南京,就为了海瑞和徐阶的交锋。
海瑞都想感慨一句……在下何德何能啊!
一个海南走出来的举人,被皇帝重用派来做应天巡抚,责任就是打压倚仗权势非法敛财、为富不仁的士绅豪强。
海瑞认为,这是他的使命!唯有全力以赴才能不辜负皇帝的信任。
他有自己的坚持,谁劝都不好使。
无论是晏鹤年的信,还是高拱和张居正的,他看完之后全部压在箱子底下。
人人写信给海瑞,海瑞一个也不回。
能经历霜雪的,才是真的英雄!
晏珣知道南京的风起云涌——老爹和朱翊钧都给他送信了。
老爹的信还夹带一幅妹妹圆圆的画像。
平心而论,妹妹长得特别圆润可爱,一看就是吃得很饱。
脸圆圆的,鼻头圆圆的,连小嘴都嘟嘟的,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眉眼像老爹,跟我小时候一样可爱吧?”晏珣拿着画像跟众人显摆。
晏松年第一个凑进来看,乐呵呵地说:“看着比你小时候聪明,大眼睛透着精光。”
“呵呵……”晏珣冷笑。
四伯真是会说话!
要不是看在常欢的份上,早晚送四伯吃馄饨。
晏小五聪明多了,实事求是地说:“还是珣哥好看,这么个小胖丫头,长大了必然是大胖丫头。”
晏珣叹道:“行了!我做哥哥的,难道还跟小妹妹争父爱?我都老大不小了。”
“你也知道你老大不小……”晏松年嘀咕,“别瞪我!没大没小!我是长辈!王衡从高邮回来,带回村里亲戚们的信,都让我帮你留意着……”
“你?留意什么?”晏珣不冷不热地问。
晏松年缩着头说:“我哪里管得了你的事?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回信让长年老哥不要多管闲事!如果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可以去听说书人老山讲你的故事,每天一个新版本。”
晏郎是高邮经久不衰的说书对象。
“不愧是四伯,知道轻重。”晏珣阴阳了一句,又拿出另一幅画。
这是太子朱翊钧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