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国都邑出现骚乱。
瞿无疾依旧岿然不动,只是派兵加强戒备。
申侯亲卫甲士很快平息内乱,结果粮仓却意外失火,导致三成粮食化为黑炭。
无援军,无退路,无终期。
申国人不敢再逃命,唯有背地里哀声一片。
龙骧军约有六千,粮草衣物源源不断,完全占据主动。
申国都邑内,虽有两万余国人,但大部分为老弱妇孺,甲士青壮亦不过四千。
面对低迷士气,申侯唯有派兵出城,企图通过小胜扭转颓势。
瞿无疾见敌军杀到,非但不应战,反而撤出壕沟。
等申国甲士占据战壕,便从四周进行袭扰。
申国甲士继续追击,龙骧军便绕着申国都邑游走,宛如牛尾之飞蝇。
攻之无着,挥之不去。
倘若申国甲士分兵,龙骧军便会快速集结,对其小股兵力进行打击。
邦谍密谈道:“据瞿无疾校尉测算,每日均可袭杀百名申国甲士。”
姬宫湦道:“传令瞿无疾,新军粮储量已颇为可观,明日便能运抵周南密林。”
邦谍密谈顿首领命离去。
一旁的内史漪早已满脸震撼,这已经完全超脱征伐之礼。
“大王,为何不正面迎战?”
姬宫湦笑道:“尔自诩尚武,可知武为何物?”
内史漪答:“武者,力与兵也,乃搏斗之行举!”
“孤王却以为,武者,唯胜也,再无其他。”
“为何?”
“妇孺力乏,却能以陷阱诛杀虎豹。莽夫力胜,却难以徒手搏斗豺狼。盖因不明武之真谛,是以弱胜而强败。”
“这便巾帼营之未来?”
姬宫湦颔首:“女子虽力不及男子,心思却更为细腻,若能用于疆场,必然另有奇效。”
“如何用于疆场?”
“这便是内史校尉之司职,亦是巾帼营之所练。”
内史漪恍然大悟。
“末将这便前往蓝田大营!”
姬宫湦叮嘱道:“太督已年竟半百,尔若能战场建功,孤王便帮尔挑选夫婿,也算了却太督一桩心愿。”
内史漪正色直言:“借男子之豪言,功业未成,何以为家?”
姬宫湦大笑:“有女如此,内史家之荣耀也!”
……
岁末之日,大傩仪!
清晨,东市异常喧闹。
大量商贾派出小厮,将各式车辇推出铺面。
小厮绕着车辇站成一圈,手中高举刀旗,等待巫师进入东市。
车辇之上,则是衣着各异的杂耍者。
杂耍者各展所能,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形同前世之花车游街。
伴随九道铜锣清鸣,巫师引路方阵正式现身。
一众巫师头戴鬼神面具,手持浓烟火把,打着赤膊边走边跳。
两侧随行之乐师,吹笙奏竽,敲锣打鼓。
巫师自东门而入,横穿东市,往西门而出。
每到一处,便有商贾车辇紧随其后。
站在王城墙头远远望去,宛如一条腾云驾雾之苍龙,驱散四周疫病之污秽。
来到王城东门,羽林军早已持戈分列左右。
巫师及车辇路过时,羽林军甲士纷纷高举右手,作出比六手势。
“大王万年!大周万年!”
沿路国人纷纷加入,使队伍变得更为雄壮。
最终抵达宫门城楼前。
姬宫湦走向铜喇叭,随后大声诵读祀文。
祀文由太常姬黁与太督内史冂共同书写,遣词造句颇为晦涩难懂,读出来却有一股恢弘之势。
待祀文诵读完毕,巫师开始摇摆身体,跳起各种驱邪祈福之舞。
东市商贾亦从车辇端出吃食,免费向围观众人派发。
大傩仪一直持续到黄昏。
直到巫师卸下面具与火把,众人仍意犹未尽。
羽林军随即派发竹筒,让众人用力敲裂,以爆鸣声将污秽彻底吓走。
……
次日岁首,冬日暖阳。
姬宫湦颁布新岁首道王命,兴兵讨伐义渠戎。
由姞?统帅三千骁骑军,骑兵为先锋,步甲为中军。
趁山道冰雪未化,直扑北山义渠戎新建营地。
没有名义,就是讨伐!
王城仿佛一夜苏醒。
鲁侯称与宋使皇甫蠡等人开始露面,就连蜗居一整冬季的楚国使臣,也正式递交觐见天子之奏疏。
姬宫湦接到觐见奏疏,不再置身事外,选择召见楚国使臣。
楚国使臣名为熊甯,乃楚君熊仪之族弟。
由于前世西周史料缺失,对其并未有所记载。
通过太督内史冂与邦谍密探,姬宫湦已对如今的楚国已有所了解。
熊甯进殿后,便躬身行礼:“外臣熊甯,拜见天子!”
姬宫湦抬抬手:“楚使免礼,先行入案落座。”
熊甯行动颇为得体。
落座后,又再度拱手。
“楚君命外臣前来,是为鄀国传祀之事,不知天子是否有所耳闻?”
姬宫湦笑道:“有!”
“去岁秋末,申侯残暴,竟屠戮鄀国公族……”
“孤王已知矣!如今围困申国都邑之龙骧军,便是孤王麾下正义之师。”
熊甯应当没料到,姬宫湦会如此坦诚,于是便改变话题。
“天子讨伐无道,实乃仁德之举也。然鄀国宗庙损毁,需继其传祀也!”
“鄀国公族已尽数丧命,如何能继其传祀?”
“楚君感念借牛旧恩,便将鄀子允诚之嫡孙,公子平侯之幼子允孟城,护于楚国之内。”
姬宫湦道:“其人是真是假,楚君可有盘查?”
熊甯赶忙解释:“允孟城有鄀国信物在身,且鄀国子民有目共睹,自然作不得假。”
“信物无口可言,鄀人散落难辨。北往之鄀人,便道此为虚妄,乃恶徒有心假替。”
“天子若是不信,楚君愿亲自前来秉明。”
姬宫湦笑问:“姑且便算允孟城属实,楚使此番有何所求?”
熊甯道:“楚君恳请天子,册封允孟城为鄀国国君。”
姬宫湦摇摇头:“鄀国已灭,何来国君?”
熊甯似乎有些迷糊。
“鄀人尚在,仍可聚国也!”
姬宫湦道:“鄀人已尽入安邑与汉中,不必为真假难辨之人如此折腾。”
熊甯有些焦急:“灭国不绝嗣,此乃恒道也。”
姬宫湦叹道:“若抛开真假不论,孤王便敕封其为湍水县伯。”
熊甯自然清楚,此乃天子推行郡县制之方略。
“敢问天子,湍水县何在?归属何郡辖制?”
姬宫湦意味深长道:“自然是鄀国旧地,往后将由南阳郡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