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元奉砍了时原带来的三百兵丁,时原为何着急?
原来,这一切都是李天侯的谋划。按照李天侯的安排,时原的三百降兵乃是插入朝廷大营的一把尖刀,在当阳守军发起反攻之时,起到克敌致胜的天降奇兵作用,可没想到居然被余元奉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杀掉!
一来这让李天侯的谋划落空,无此一支埋于敌方的奇兵,必定影响整个战局,弄不好真得兵败城陷,置主公于危境,岂非时原、傅皮、盛景良等之罪。
二来为了助这把尖刀成功插入敌军心脏,李天侯牺牲了乌分、兰云、流石、仓水四城之兵,不惜让傅皮、盛景良身陷敌营,为了演戏逼真,还让盛景良大受皮肉之苦。可是,这些假戏真做的障眼法,好象都没能瞒住作战经验极为丰富、警惕性非常高的余元奉的眼睛。
事态有变,傅皮也着急,但他比时原沉得住气,见时原失态发飙,赶紧以劝告的形式提醒他,时原醒悟过来,立即住口不言。
傅皮和时原心中都打鼓:如果余元奉识破李天侯之计,他们和盛景良都会被一并斩首,如果余元奉只是因为极度自信,不过借他们之手消灭黑沙城的兵,则他们三个城隍也许还有瞒混过去的可能。
因此,二鬼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看着余元奉的脸色,生怕他嘴一张,命刀斧手将他们推出帐外。
余元奉的表现却没往他们担心的方向发展,余元奉传命摆酒宴,给时将军压惊。
看来,余元奉并未识破李天侯欲埋奇兵以黑虎掏心之计,可三百兵丁全他妈被砍了,跟那四城的兵丁死躯堆在一起,光剩他们三个光杆城隍,能起什么作用?
一边饮酒,傅皮一边忧心,偷觑时原,也紧皱着眉头,定然也在犯难。
忽然,时原端酒起身,向着帅案走去,余元奉微微带着笑,乜着他,余元奉身后的亲卫兵按剑紧盯着他。
时原行礼道:“末将一时失态,言语冒犯元帅虎威,没想到元帅心胸宽广,饶恕末将之罪,末将感激万分,特向元帅敬酒陪罪,同时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元帅准许。”
余元奉喝了他的敬酒,问他有什么事?
时原说,听傅大人说,盛大人被剁去双脚,绑在一个小帐之中,毕竟大家同僚数月,想去看看他。
余元奉准了他的请求。傅皮忙起身来到帅案,对余元奉说,时大人是一个重情重义的谦谦之鬼,有时快言快语,怕说出什么不适当的话来,他愿意陪着时原去看盛景良。余元奉明白他的意思,是想去监视时原,以免时原对他的仇人说出什么不利于他的话来,便也同意了他的请求,让他们酒宴之后一块儿去。
酒宴直饮到深夜方散,余元奉喝得酩酊大醉,众将也喝醉不少。傅皮跟时原也喝得舌头打直,走路摇摇晃晃。
出了元帅大帐,将领们被各自候在帐外的亲兵接着,扶回自己的军帐去歇息,傅皮和时原却没有这样的待遇,也没有鬼管他们,随他们自去。
这正是二鬼求之不得的好事,遂相互搀着,来到旁边的小帐。
傅皮离席时,偷偷藏了一壶酒在怀里,此时拿出来给站在帐外的两个鬼兵,俩鬼兵正站得睡意侵袭,满心焦躁,见此美洒,不觉眉开眼笑,立即席地而坐,一鬼一口交替着喝起来。
傅皮和时原进入小帐,帐内一盏孤灯,盛景良被绑在柱子上,脸色惨白,瞑目不动,下面没有脚杆,空荡荡的,场景恐怖而凄凉。
时原闻着了薰鼻的血腥气,感到浑身如坠冰窟,责怪傅皮道:
“你下手也太重了,象征性地砍去一只脚就行了,为什么剁去盛大人双足?”
傅皮吓了一跳,忙让他低声,往帐外看看,对他道:
“余贼老奸巨滑,疑心很重,不下死手折磨一下盛大人,余贼焉肯相信。帐中虽无他鬼,但帐外可站着守卫,虽在饮酒,时大人也不可高声。”
时原赶紧低声,叹道:“还是傅大人机警,我怎么就没想到也偷一壶酒出来,给帐外的卫兵一鬼一壶,说不定就将他们灌醉了,我们好说话。”
傅皮道:“只要他们有酒喝,便不会专注于帐内动静,只要我们说话声音不高,应无问题。”
“傅大人所言甚是!”忽响起一个声音,“不下死手,余老贼不会相信,但真的非常痛苦,等这事过去,傅大人,我也要砍去你的双腿,让你尝尝这滋味儿。”
盛景良已睁开眼,盯着他们,嘴里低声说道。
傅皮笑道:“盛大人这可怨不得我,本官不过是按主公之命行事,主意也是李先生出的,盛大人要怪,就怪李先生好了。”
时原上前,要解去捆绑盛景良的绳子,傅皮说怕余元奉怀疑,时原说盛大人都这样了,还能跑了不成,明天余贼要是问起来,我自有话回他。
傅皮没再说什么,走过去伏身蹲下,时原解去绳子之后,盛景良正好趴到他背上。
傅皮将盛景良背到桌前,将他放在桌上。盛景良一边呲牙呼着痛,因为这一折腾,断足处又开始滴血,一边低声道:
“看在你背我的分上,这份痛本官就不再追究了。”
傅皮赶紧道:“感谢盛大人宽宥,原本第二刀本官也不想砍,但有监视的士兵在场,众目睽睽,不砍怕余贼生疑,只好咬牙下令,让盛大人受苦了。”
时原眉头紧皱:“如果按李先生谋划,成功击败余元奉,盛大人当立头功,可我带来的兵被余贼一个不剩全砍了,李先生的计划落空,这一仗我们还能打胜吗,盛大人的苦怕是白受了。”
盛景良大惊,忙问怎么回事?二鬼将余元奉杀掉三百降兵的事对他讲了,盛景良的脸色变得更白,还忍不住呻吟了几声。
三鬼商议接下来怎么办?
时原说干脆连夜逃跑,趁着余元奉等鬼都喝醉了,营中可能警戒不严,乘夜逃进城去向主公禀明一切,要不然主公还蒙在鼓里,照原计划排兵布阵,岂不危险。
傅皮劝他打消这种念头,据他这几天的观察,余元奉治军严谨而有章法,余元奉及手下许多将领虽然都喝醉了,但军中一点不会乱,各营该干什么照样干什么,不会有松驰失警的时候,如果他们三鬼冒然乱闯,一定会被抓住。只要被抓住,此事便彻底漏陷儿,再无挽回的可能。
时原说,现在就剩我们三个光杆,留在敌营能干什么,不如回城报信,让主公重新调整部署为好。
盛景良觉得时原言之有理,留在这里不过任由余元奉老贼宰割,乘夜偷跑也许还有逃到城下的可能,只要跑到城墙下面,对城头上讲明我们的身份,城上放下绳索来,便能将我们拉上去,就算有追兵赶来,城头上的守军也可以用枪射击,料追兵也不敢过分逼近,我们有很大可能成功逃进城去。
傅皮说虽然手下没有兵丁,但毕竟我们三个鬼还没有暴露,就这样放弃太过可惜,而且李先生的所有谋划皆以此作为中心,我们事败便意味着需全盘重新部署,朝廷大军已经围城,重新部署还来得及吗?我们得好好合计一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三鬼合计至天色放亮,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不禁大愁。
不出时原等鬼所料,当阳城内对发生在朝廷军营里的事情一无所知。因为余元奉非常注重行事的绝密,对于不信任的鬼,一律实行砍掉的办法。跟着傅皮和盛景良一并被俘的数十个鬼兵,早被下令秘密砍掉,跟四城被灭掉的鬼兵死躯扔在一起。时原带来的三百兵丁被砍之后,也被扔入其中。
五城兵士的死躯被分为两部分,按余元奉之命,分别堆在中军大营和东西两营的豁口之中,作为阻挡城内骑兵冲击的障碍。这也是余元奉的狡诈之处,用五城鬼兵的躯体挡住道路,使当阳骑兵投鼠忌器。因为他早有情报,原国师府两千铁骑已被李正坤改造整治,交由他兄弟禇雄儿统领,战力不可小觑。
余元奉自信地认为,两千多名对方鬼兵和躯体,绝对比挖壕沟、树栅栏或布置鹿角、铁蒺藜等方式,更能有效阻止当阳的骑兵。
五城鬼兵的躯体被堆码在当途,城头上守军看见,报于李天侯,李天侯只笑笑:刁虫小计,便想阻我大军铁蹄。
按照李天侯的推断,余元奉灭掉四城之兵,收降时原之后,庆祝、休整两至三日,便会发起对当阳城的总攻。
对于余元奉会如何排兵布阵,李天侯早已料敌于先,了然于胸,都针对性地作出了安排部署,唯独对时原带着诈降的三百兵丁,到底能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巨大作用,心中没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那三百兵丁真象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样,一下子插中余元奉心脏,令余元奉不能动弹,则朝廷大营便会自乱,首尾难顾,破之便易,如果三百兵丁不能有效发挥作用,以区区数千兵力,要击破朝廷十万大军,恐怕就象老鼠啃石头——嘣掉牙。呵呵。
就在傅皮等三鬼坐于小帐发愁之时,李天侯也在城隍衙内徘徊,一夜未睡。
天明之时,包振堂从房中走出,见此非常吃惊:
“李先生在院中走了一夜?”
李天侯道:“傅皮、盛景良、时原三鬼消息不通,不知到底情形如何,我睡不着啊。”
朱高华也已起来,来到院中:“李先生不必忧心,凭着我造的坚炮,料那余贼不能轻易攻破城池。”
突然,又一声房门响,一个鬼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