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懿文太子朱标是一个天生贵胄,大明第一太子的话。
那么他的大儿子,朱雄英,则是一个万千宠爱下的皇太孙!
朱元璋和马皇后第一个大孙子,养在膝下,谁都碰不得那种。
后来,世事无常,小小年纪的朱雄英享受够人间繁华之后,去往极乐!
马皇后也紧随他而去。
而朱雄英死后,身为庶子的朱允炆才上位,冠以嫡的名号。
实际上,大家伙心里都清楚,什么嫡不嫡庶不庶的,还不是庶转嫡。
这件事情,大家三缄其口。
可事实就摆在那里,任谁都掩盖不了。
而朱允炆也从很早时候开始,就默认自己是家中的老大。
他就是嫡长子!
现在猛不丁从这个一向懦弱的弟弟口中听到大哥二字,已经陷入死志的心肺还是有些闷闷的痛。
“哈!你怕是一直想知道这个答案吧!”
朱允炆轻笑一声,转过头。
也不怕现在身居高位的弟弟看到自己这副落魄姿态了。
反而在心理上由于处于上风的原因,有了报复的快感。
“多亏母妃的打压隔离,我...未见到父王最后一面,抱憾终生!”
吴王朱允通咬牙抿唇半晌,满脸痛苦说道。
他一直被隔离在外。
甚至到现在才有机会开口询问。
身为人子,身为孺慕父亲的儿子,他心中的苦悲一直在积压着。
“......”
“你年纪小,不懂事,赖我母亲作甚!”
朱允炆噎住一瞬,立马反口相讥。
想要厉声训斥,抬头却见弟弟已经发红的眼眶,满脸的悲痛。
口中那些心不对口的假言假语,终于还是说不出来。
心中快意的同时,又升起连绵不断的悲痛。
“我得父王悉心栽培,多年爱重,却没想到.....落到这般田地!”
“哈哈哈!”
自从被俘之后,自尊早就被践踏的干干净净,心中也早已经被众多情绪压抑的了无生机。
如今一开口,积压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报复性的大笑停不下来。
“哈哈哈!”
笑声凄厉,婉转。
大笑转为狂笑,又转为哭笑。
一声笑却传达出不知道多少悲喜。
“可就是身为阶下囚的我,却得到父王临终细声叮嘱,温言勉励!而你.....”
“哈...咳咳咳...哈哈哈!”
“而你...什么都没有!也一辈子都别想知道。”
他坐在茅草堆里,后背靠着石墙。
笑声夹杂着咳嗽,却还是将这一句蔑视的话语道出!
就算他身败名裂,而面前这个他从来看不起的弟弟身为吴王又如何。
在父王的宠爱上面,他永远比不得自己。
或许有些人就是如此,当自己落入低谷之时,总是抓住过去的那一点优势,在精神上胜利对方!
并以此打击对方,精神胜利法,以使自己站在高处!
“......”
朱允通满眼通红,神色哀伤。
看着有些疯狂的二哥,一时竟又找不到有什么话可以说。
他也没想到,哪怕到了这个时刻,对于身为弟弟的这一丝请求,他都狠心的回绝。
不仅回绝,还要打压一番。
难道他骨子里就是如此冷血残忍,对兄弟没有一丝友爱之情?!
“朱允炆!”
他也不再叫二哥。
这样对待他的人,不是他二哥。
心念电转,过去那些在吕氏打压下过的生活,朱允炆会不知道吗?
或许他都知道,只是他从来都是一副君子做派,而事情却都让吕氏来做。
想到这里,他不再废话,一声大喝。
“哈,你也不再惺惺作态,露出本来面目了吧。”
朱允炆以小人眼光看人,所看到的都是小人。
“朱允炆,今日本王乃是奉旨而来!”
说着,他朝着北边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今日上午,他正在烦恼着如何进宫去和太子殿下求情,见一面朱允炆时。
太子殿下未卜先知的差人告诉他,要他去大牢一趟,探视一番。
所以他这话倒是不假。
“哈哈哈。”
朱允炆只是笑。
嘲讽的,不屑的。
那表情仿佛在说,封的是哪门子的旨意,我这副样子还宣旨做什么。
他连死都不怕,还会介意什么圣旨的内容吗。
“.....建文侯朱允炆,数次犯罪,屡教不改....”
朱允通看着他的样子,也没有要求礼节,只是轻声将太子的口谕道出。
“特剥夺一切封号特权,羁押牢狱终生!”
这就是太子的旨意。
他原本以为太子没有要人性命,是大恩厚德。
到得此地,看到朱允炆的模样,才晓得,最重的处罚,恐怕莫过于此。
果然,听到旨意的人,更加疯狂的大笑起来。
夹杂着咳嗽声。
“什么狗屁旨意!他这是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哈哈哈!让我在牢狱之中,日日受狱吏折磨,他朱权才是这个世上最为恶毒之人!”
朱允通看着痛苦万分的人,即使这人不是他的亲人,他也心中不忍。
他心中更觉悲痛。
此时也终于明白,为何东宫的老总管对他说,若是可以,还请他伸把手。
看在同根生的份上,就结束这番折磨。
最后,老总管还将一个巴掌大的瓷瓶交给他。
此时,那瓷瓶就放在他胸口!
“朱允炆,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他蓦然开口,心中做出决定。
那狂笑过后,面容疯狂,半鬼非人的人儿慢慢止住笑声。
愣愣的不说话,仔细看去面容上满是泪水。
这么一番情绪发泄过后,他已经累了,不想说话,不想挣扎。
“这是老总管送给你的,你若是.....好自为之。”
朱允通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对于整日待在东宫中,身边没有人陪伴,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长大的小透明来说。
他如此做,全是因为此刻他想这样做。
在他身上,还看不到许多利弊得失的考量,政治博弈的筹码。
他只想这个与他同一个父亲的人,不要再忍受这番折磨。
他将瓷瓶,慢慢的放到地上。
最后,深深看一眼。
转身,离开。
啪!
随后,狱吏又将木门啪一声合上,锁链扣住。
之后,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而状似死尸的朱允炆,在良久良久之后,终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