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少年的眉心。
    那是一把老式左轮。
    上世纪黑帮电影里常见的道具，爷爷传给家族长子的老古董。跟那个固执的老家伙一样不太灵光。
    强森从拿到这件“玩具”起就这么觉得。
    直到他用这把枪杀死了那个又一次醉酒殴打自己母亲的人渣。那一刻强森对手中的“玩具”有了新的认识。
    这是顷刻间就能夺人性命的武器，是力量和勇气。
    他开始帮不同的雇主做一些大同小异的脏活儿。
    钱总是来的很快，去的更快。
    被执行死刑的那一刻，狱警说他冷血麻木，罪有应得。可他早已因为恐惧而湿了裤子。
    他是个胆小鬼。
    因为害怕，此刻将枪口对准了那个他本想要保护的瓷娃娃。
    强森举枪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心中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耻。但如果不杀掉那个感染者，他会因为时刻担心被攻击而精神崩溃的。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无畏英雄。
    此刻强森只想活着，谁挡了他的生路，谁就该死。或许这个残忍的游戏不适合那样单纯干净的少年。
    早些送他去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让开！不要逼我。”
    少年单薄的身躯像枝头新叶在风中瑟瑟，可他却倔强地不肯挪动分毫。黑亮的眸子仿佛会说话，满眼表达着拒绝。
    强森眸光微暗，两步上前，直接将枪口抵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不！不要。孩子，你别……”
    跌坐在地上的云姨倒抽一口凉气，眼泪啪嗒啪嗒不停掉落。她焦急地拉扯着丈夫的衣袖，不知如何是好。
    眼前的大块头无疑是个狠角色，哪怕他真的开枪杀人，此刻也没谁敢多说一句。
    “咔哒……”
    拇指扳动击锤，在寂静的手术室中犹如惊雷炸响。少年的脑袋不自觉随着枪身一颤。谁都清楚，接下来只需轻轻扣动扳机，子弹将会穿透他的头颅。
    萧前川的视线越过强森肩膀，眸子里含着一汪清泉，倒映出一个墨点，由远及近，越发清晰。
    身穿黑色军装的凌上将大步走来，带起一阵风，握住枪筒的手强劲有力，几乎把强森的手腕拧断。
    强森捂着胳膊，面容扭曲地怒视着来人。
    “把枪还我。”
    方才还极具威慑力的武器，此刻在凌上将手中轻巧旋转，像一把做工粗糙的儿童玩具。
    “咔咔”弹槽旋转而出，子弹掉落一地。凌上将大方地把枪送还。
    “收好你的玩具。正如你说的，它容易走火，别伤着自己。”
    凌上将锐利的目光直视着森，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明晃晃的威胁几乎让强森暴走，恨不得将那双绿油油的眼珠子挖出来堵进他的喉咙。
    可他偏偏是个非常重要的npc。
    这人是游戏结束的关键！
    瞪向萧前川，强森期望这小子能有点儿眼色，自觉过来认错。那么他也不是不能原谅这个爱心泛滥的漂亮小蠢货。
    强森眼神催促，却见少年往凌上将身后躲了躲，堪堪避开他的视线。
    对于少年的依赖，凌上将很是满意。美丽的事物总是引人心生向往，而美丽的少年此刻毫无芥蒂地靠近自己，这让他内心久违地雀跃起来。
    他正想安慰这只惶惶不安的小猫。不远处突然传来女人有气无力的呼喊。
    “先别杀那个老太婆。我受伤了。把她的心挖给我就能好了。”
    这骇人听闻的话从娇娇那小巧可爱的嘴中说出，令人脊背发寒。
    风叔瞪大双眼，额头上的褶皱挤成了风干的梅子，心中所想完全表露在脸上。
    这女人疯了吗？
    娇娇捂着腹部，艰难地朝凌上将这边爬来。地上蜿蜒出一条血痕，众人这才看清她的腹部左侧正扎着一把手术刀。
    娇娇眼泪汪汪地看向强森和萧前川，一副理所应当的口气。
    “把她的心换给我有什么问题？刚才凌上将不就是这么救回来的？说到底我们才是一起的。”
    见两人若有所思，风叔抱紧了自己的妻子，这一刻真的恐慌起来。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一旁面容冷峻的男人按了按自己强烈跳动的心口微微皱眉，偏头看向身后的少年。
    “我是怎么得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