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今日看着好多了。”
管家一大早便起了身,赶到上官老爷的房间外询问状况,话没说两句便被上官老爷叫了进去。
待见到靠在床头,精神还算不错的老人,管家顿时欣喜的笑了起来:“看来九夫人果然是个吉利人,昨日刚进门,今日老爷便好了许多。”
“咳咳……”
上官立德轻咳几声,喉咙里发出拉扯风箱一样的喘息,等喝了几口管家递来的温水,才稍稍平复:“确实没选错人,还要多亏了你忙前忙后,操持冲喜之事,才让老爷我这么顺利的好了起来。”
“老爷这是哪里的话,都是小人应该做的。”管家整理了一下上官立德身后的枕头,让他靠的更舒服一些,温声道:“小人自小在老爷身边长大,说句僭越的话,那是把老爷当做父亲看待的,别说这么点小事了,要是我的命能抵给老爷,小人也是心甘情愿的。”
面色苍白的老人笑了笑,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你向来是个忠心的。”
管家整理着枕头的手不由顿了顿,而后神情自若的直起腰,接过上官立德递来的茶杯放好:“能得老爷这一句忠心,阿良也就心满意足了。”
门外的荼九目光微转,一瞬后又挂上了满眼关切,轻轻敲了敲半开的房门:“上官老爷,您今日可好些了?”
“是九夫人来了?”管家看了一眼外室房门的方向,低声询问:“老爷可要见见?”
“见见吧。”上官立德深深喘了几口气,觉得胸口的憋闷好了许多,才低声开口:“说不得明日能更好些。”
“那小人这就赶紧请九夫人进来。”管家一边说着,一边连忙走出内室,匆匆迎上了站在门口的青年:“九夫人,您真是有心了,一早便来看望老爷。”
“应该的。”荼九笑了笑,开口便是与容貌极不相配的浅薄与市侩:“上官老爷给了我大笔的嫁妆和聘礼,我自然也是盼着他好的。”
他仿佛看不见管家微皱的眉,笑意盈盈的走进内室,毫不见外的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老爷看着气色好了许多,看来我这命格确实与您十分相合,这钱您花的不亏。”
上官立德不由笑了一声,并不像管家那样露出嫌弃的神色,反而神情温和的点了点头:“确实,这点钱就能让老头子我多活几天,实在划算的很。”
床边的青年便仿佛得到了夸赞一般,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老爷且看着,只要你待我够好,定然会很快恢复健康,说不定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的呢!”
“哦?”上官立德不由笑了,呛咳着问:“那、咳咳、如何才、才算对你好?”
管家连忙上前拍了拍老爷子的后背,抽空看了荼九一眼,眼中闪过的,可并非昨日那般和善。
“当然是给我钱了。”荼九依旧直挺挺的坐着,半点关切都无,反而十分直言不讳的道:“我这人就喜欢钱,见到值钱的就开心,没钱花了就不开心。”
“九夫人这话也太……”
管家的话并未说完,上官立德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计较,笑着道:“先前给你的嫁妆和聘礼都花完了?”
“那些物件我哪里见到了?”荼九有些气恼,神情中又带着几分低落:“都被我爹娘拿去扔在赌场了!”
“是听说过你爹娘爱赌。”上官立德点了点头,感慨道:“实在苦了你这孩子了。”
“总归这条命是他们给的。”大约是被对方的话触动,青年不由红了眼眶,掩饰般的移开目光,低声喃喃:“什么时候被他们糟蹋完了,便也算了。”
上官立德便也叹了口气,虽说市侩浅薄了些,但本性上还是个孝顺纯良,没什么心机的好孩子。
许是年纪大了,见过的人太多,他如今反而觉得这样一眼就能看透的孩子更真实,也更招人喜欢。
这时,一声调笑突然响起:“这是谁这么不怜香惜玉,倒把我们这位新夫人惹的低头垂泪,梨花带雨的?”
高大的青年今日换了一身藏蓝的西装,面上依旧是嬉笑风流,不怎么正经的神色,尤其是他一进门的这句话,但凡听见的人,便没有几个不皱眉头的。
荼九立刻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嘀咕:“怎么走哪都能碰见这家伙?”
“真是晦气!”
管家皱着眉,连忙拦住了想要靠近荼九的上官泓:“大少,老爷还在这儿呢,您好歹也注意些言语,莫要再和小孩似的张口就来……”
“有你什么事。”上官泓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们一家三口说说话,你一个管家在这掺和什么?”
“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好了,阿良这话也没错。”上官立德咳了两声,出声阻止:“你这么大的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总要有个数。”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上官泓轻嗤一声,拉着椅子坐到了荼九身边:“不就是关心我这母亲一句,这不是为人子的孝道吗?”
“怎么就不该说了?”
“你回来到底是干什么的?”上官立德不耐烦的瞪他:“嫌我死的太慢了,来给我提前送终的?!”
上官泓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我回来是怕你被你的好管家忽悠着折腾死,病了不去看医生,学人家冲喜,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知道什么?”上官立德一时气恼,又有些咳喘,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你当我、没看大夫?咳咳……”
“吃了一两个月的药也未曾见效,咳咳,反而荼九一进门,我今日便好了许多,咳,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法子,自然是有用的!”
上官泓翻了个白眼,对于这种所谓的来自于老祖宗的封建陋习不屑一顾:“行了,别一口气喘不上来再厥过去,我从圣玛丽医院请了个医生过来,让他给你检查一下。”
“谁让你找那些洋医生的?”上官立德顿时沉下脸:“我不要他们看,那些蛮夷就会拿刀切来切去,那哪是治病,那是生怕我死的不够体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