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出大门,李小五坐上电车,直奔安福里而去。
安福里5号是刘水根的住址,也应该是马保国临时休息的地方。
李小五从卷宗中查清了小马的名字,还有水根姓刘,他们是表兄弟关系。
不管马保国在不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属实,李小五决心弄个明白。
李小五留了一个心眼,在一个无人的地方,换上了手提袋中的便装,为了掩人耳目。
他心中充满了期待,希望能发现马保国的破绽,证实白星的怀疑。
要是马保国果真是危险分子,而且还是红党的人,那他可就发大财了。
一想到这里,李小五就恨不得电车再开快一些,他等着急用钱呢。
……
隔档一侧传来了日本特务们的淫笑和醉态之意。夜猫心想,继续偷听下去,也不会再有更多的情报。
他收回注意力,把精力全部放在那个舞姬身上。一番咿呀苟合之后,他便穿好裤子悄悄溜了出去。
夜猫的两个手下也回来了。他们正坐在对面的馄饨食摊上吃馄饨,候着他。
夜猫经过食摊时,朝手下使了一个眼色,径直朝不远处的一个公用电话亭走去。
两个手下随即丢下饭钱,保持着距离,紧紧跟随在他的后面。
电话亭内无人使用。夜猫闪进去关好门,拾起话机拨打了陈默群办公室的座机。
两个手下佯装成路人,围绕着电话亭,散开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戒备着。
电话通了。
“站长,我是叶茂。”夜猫声音有一些小激动。这是他搜寻情报以来,最快和最成功的一次。
“有发现了吗?”陈默群波澜不惊地问道。胡道义也在陈默群的办公室里待着。
“有,有重大发现。”
“不要着急,慢慢说。”陈默群安慰道。
“是是……”夜猫就把刚才听到的过程,仔细复述了一遍。
陈默群边听着,边频频点头回应,脸上逐渐露出了笑意。
“叶组长,这一次干的漂亮。”陈默群少许赞扬夜猫,这次却毫不吝惜溢美之词。这让夜猫心情振奋。洗掉了他在站长心中一直无能的表现。
两个手下透过电话亭的玻璃,瞅见了夜猫点头哈腰的样子,便知晓组长一定是有了大收获。他们心里也跟着高兴。
“记住,不要高兴过了头,你们还要继续侦查。再有变化,立即向我报告。”陈默群突然收起笑脸,严肃地厉声道。
站长的态度变化之快,让夜猫猝不及防。他手中的话筒因紧张而突然从手上滑落,擦碰着电话亭内壁而传进去了噪音。
陈默群也是吓了一跳。他以为夜猫是遭受到了突然袭击,来不及挂断电话才惊慌失措的。他不放心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夜猫擦拭了额头上的汗珠,回道:“没事没事站长,刚才手软,电话就掉了。”
“瞧你就这一点出息。”陈默群嘴上严肃指责,内心却掩不住笑意,面部表情为之显露。
“站长教训的是。”夜猫乐极生悲,最终以挨训挂断了电话。
陈默群坐在椅子上,痛快地长吁了一口气。他终于有了佐藤贤二的线索和动向。
按照陈默群的预判,佐藤贤二一定会跟着裕仁太郎秘密潜入法租界,执行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只要夜猫跟紧了日本人,陈默群就有了制裁日特的机会。
而这个制裁,务必在隐蔽之中进行。而且要思考周全,不能让法国佬和日本人发现是华界所为。
要不要连同裕仁太郎一同杀掉呢?按理说裕仁太郎算不上是日本军方人士,危害性不是很大。
陈默群思虑至此,脑子中出现了一丝摇摆不定。
“站长,夜猫是不是发现了佐藤贤二的线索?”见陈默群没有向他说明的意思,胡道义忍不住问出了口。
“嗯,刚才夜猫打来电话,发现了佐藤贤二的行踪。”陈默群从思绪之中挣脱出来,抬眼看向胡道义说道。
“在哪里,能不能动手了?”胡道义又问道。
“没有,还待在老巢。只是他们有了新的行动阴谋。”陈默群就把夜猫打探到的信息,讲给了胡道义听。
条件无疑还不成熟,还需要等待时机。胡道义便不再多问,静听陈默群的安排。
“老胡,你把人手全部给我撒出去,先搞清楚那个撒文清的,到底是什么来头。有了结果立即向我汇报。”
“是。”胡道义转身离去,召集手下布置任务。
……
坐了几站电车,又换乘了一辆人力车,李小五终于来到了安福里巷弄入口处。
巷弄里热闹非凡。除了少数游走的小商贩,大多是住家户居民散落在门口,彼此你言我语地闲聊着家长里短。
孩子们则是跑来跑去,嬉笑打闹,穿梭于大人缝隙之间。
李小五信步往巷弄深处走去,两只眼睛审视着两侧住家户的门牌号,寻找5号的那一户所在。
大约往里走了十几步之远,安福里5号的门牌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这是一个没有院子的独门独户的平房,门已上锁。
李小五走上去晃动着铜锁,不是虚挂着的,而是真的锁死了的。
李小五透过门缝往里窥视,房间里陈设简陋,应该没有人在里面。
但是,房间内桌子上的一个礼品盒子引起了他的好奇。这个盒子包装精美,是用丝绸带子打的节扣。像是送人的,或者是别人刚送来的。
李小五纳闷,礼品是马保国送的吗?那他人怎么不在呢?
按理说,马保国在巡捕房里受了委屈,此刻应该待在房间里休息才对啊?怎么没有了呢?难道是出去办事了?
就算他出去办事,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让他顾不上调整状态,现在就要出去办理?
一连串的疑问,堆积在李小五的心头之上,让他疑惑不解。
“嘿,你谁呀?偷偷摸摸的像个贼夫。”对门的王婆姨准备出门,瞧见鬼鬼祟祟的李小五不像个好人,就上前大声斥责。
李小五的注意力正集中在马保国身上,被突然一声震喝给吓了一跳。
他转身看见是一位邻居老太太,便无所顾忌,笑脸解释说:“误会误会,我不是贼不是贼。我是刘水根的朋友我姓李,来找他的。”
“你姓李?水根的朋友……?”王婆姨绕着李小五走了一圈,上下细细打量着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我怎么从来没见你来过啊?”
“我是做小买卖的。店里有几双皮鞋坏了,知道水根的手艺好,以为他在家里就来找他过去帮忙修补一下。”李小五准备好的说辞,此刻搬出来应景。
“哦,原来是这样啊。水根出摊还没有回来呢。”王婆姨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继续说道:“估计还得一会儿,他才能回家。”
李小五笑道:“不着急。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我等等他”
“前几天我跟水根在一起,闲聊中听说他的表哥叫马保国,今天来探视他,我以为水根会在家里陪着呢就赶过来了,哪知道我还是扑了空。”
李小五故意提到水根的表哥,察看王婆姨的反应。
“水根是有一个表哥叫马保国,没见他来啊?”王婆姨戴着老花镜,开始低头捯饬着手上的针线活,信口说道。
“是不是人来了又走了,你没要在意?”李小五想到了桌子上的礼品,刻意在提醒着。
“这个倒不会。”王婆姨自信地说道:“只要门口有一点动静,我就能察觉到。”
“听说水根的表哥是一个教书先生,右眼上长着一个猴痘。”李小五向王婆姨比划着马保国的长相。此人身穿长袍,斯斯文文的模样,跟他的身高差不多。
“你记错啦。他表哥就是个农民,来过好几次我看的清楚着呢,眼上没有猴痘,人家脸上也平整着,就是皮肤显得黑了一些,身高和你说的差不离。”王婆姨坚信自己的记忆力和眼力见,坚决否认李小五记错了。
彻底对不上号。这个马保国根本就不是刘水根的表哥。
不是表兄弟关系,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是朋友?是同志?
要是如此的话,难到刘水根也是危险分子?
琢磨到了这里,李小五愈发认定,马保国、刘水根就是危险分子。他的兴奋之心逐渐膨胀。
不过,在回来的路上,李小五又把思绪在脑子中捋了几遍。
越捋越察觉到他似乎高兴过早,判断也显得过于武断。
一是王婆姨年纪大了,戴着老花镜,话特别多,是爱表现的人,说话是不是有水分?
她要是瞎说,岂不是误导了他的判断?
二是桌子上的礼品是不是马保国送的?
按道理说,亲戚朋友之间才会这样客套感谢,同志之间无需如此。
这一点,让李小五又坚信这个马保国就是刘水根的那个亲戚表哥。
以上两点虽让李小五陷入自我否定,但是马保国不在家休息的反常行为,还是令他费解。
李小五脑瓜子疼,决定不再去思考了。先放一放,谨慎行事,等进一步查实清楚了,他再去找胡道义讨赏。
反正刘水根有鞋摊摆在那里,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他俩是真的红党分子,早晚是他李小五的钱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