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出停车场,汇入马路的瞬间,杨崇古抬头瞥了一眼六〇六的窗户。
窗户开启了半扇,隐约可见胡道义呆站在那里,抽着闷烟,凝视着车水马龙的街道。
他可能还不知道,陈道海已经死了,估计还在为自己的大吼行为,感到后怕。
杨崇古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笑容,专心致志地向前驶去。
到了家里,杨崇古联系了顾慎之,把好消息告诉了他。
顾慎之难以置信。
不过,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简单。
在你做出万分努力之时,依旧是一无所得,而别人却是在“意外”巧合之下,触手可得。
危机可以解除了,组织恢复了安全状态。
方汉洲随即召见了杨崇古,欣喜之余,安排给他一份重要使命。
据东北红党同志密查,关东军所辖净水部队,正在进行秘密武器实验活动。
不久前,影佐昭一秘密来沪市,负责建造的秘密设施,可能与此有关联。
故而,窑洞方面传来秘密指令,要求沪市红党组织,协助调查日军秘密设施所在。
考虑到杨崇古与特高课的微妙关系,方汉洲决定,让他寻找机会接触影佐昭一。
这是找到日军神秘设施,以及背后阴谋的最便捷方式。
另外,方汉洲还告诉杨崇古,青木已经回国,参加朝清宫亲王的生日庆典。
在这方面,杨崇古将得不到他的暗中帮助。
好在裕仁太郎刚死的当天,撒玉文就秘密回到了沪市。
她以沪市商人刘超荣干女儿的身份,就职于他的振威轮船公司。
生前,撒文清与刘超荣是故交。
刘超荣无儿无女,撒玉文替他打理船业,合情合理,不会得到敌人的怀疑。
方汉洲之所以提到这点,是因为,裕仁太郎生前,曾与刘超荣有过接触。
其用意,撒玉文刚到,还没有机会探得半点线索。
故而,方汉洲怀疑,裕仁太郎死后,想必特高课不会轻易放弃与刘超荣的接触。
当然,撒玉文并不清楚,杨崇古是自己同志的身份。
杨崇古要以适当的理由,与撒玉文取得交往。
……
虹口区,郊外日军秘密设施内。
一个封闭的实验室里,一名年轻力壮的中国男子,正恐惧地张望密不透风的墙壁。
透过墙壁上的单向玻璃,影佐昭一、川谷,以及小野等人站在外面,正密切注视着里面的试验品。
“投放!”
影佐昭一挥了挥手。
顿时,从实验室顶部注入一股不明气体,缓缓溢满了整个房间。
小野随之掐表计算时间。
在短短的一分钟内,强壮男子先是呼吸困难,咳嗽不止。
接着,他七窍流血,身体浮肿。
最后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死去。
“这是关东军最新研制的生化武器,代号毒液。”
影佐昭一颇为满意地继续说道,“毒液威力强大,任何人一旦吸入,或者接触,便会将人撕裂成碎片。”
“无论是从内而外,还是从外至内,就像是蛇毒一样,麻痹神经,让人失去意识,渐而看着自己死去。”
“攻占沪市在即,如果我们帝国的勇士,受到了阻挠,这个秘密武器,将是我们的杀手锏。”
“将军,如此厉害的生化武器,我们早该使用它来占领沪市了。”
川谷不无振奋地说道,在他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迫切。
“川谷,你说得很对。但是,我们是情报机关,只负责该批武器在南方湿润条件下的实验效果,然后及时将实验参数反馈给关东军实验基地,以便进一步改良。”
影佐昭一及时制止了川谷的心猿意马,他皱起眉头,想起了裕仁太郎的死。
因为,生化武器一旦定型生产,就需要大批量的化工半成品材料。
而这些材料,大部分是由裕仁太郎在沪市各家化工厂收购的。
在这里,化工厂众多,工艺先进,是理想的天选之地。
如今,裕仁太郎的死,无疑成了影佐昭一的绊脚石。
“将军,将这里的原材料运往东北大本营,然后将成品运回来,我们完全可以租用帝国民间轮船公司,为什么一定要委托刘超荣的振威公司呢?”
小野嗤之以鼻,认为多此一举,还存在把帝国机密意外泄露的风险。
“小野,你太年轻了。”
影佐昭一摆摆手,老谋深算地笑道,“你们要记住,生化武器是日内瓦公约明令禁止的武器,大本营大佬们一直对此有所顾忌。”
“因此,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得不考虑,租用中国人的轮船公司来做掩护,替我们往返于东北与沪市这条航线,以此打消大本营的担忧。”
“再说了,一旦出现差池,航运公司是中国人的,轮船也是他们的,即便宁城方面追查,也只能查到刘超荣身上,我们完全可以否认,然后全身而退。”
话说到了这里,影佐昭一表情严肃,做了任务分工,“小野,你负责秘密设施的安全保卫工作,任何无关人员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是。”
小野信心满满,朗声应道。
影佐昭一随即将目光投在川谷身上,“川谷,你接管裕仁太郎的黑龙会,继续接触刘超荣,尽快与他达成运输合作协议。”
“明白!”
……
事不宜迟,川谷身着便衣,驱车赶往振威轮船公司,与刘超荣会面。
“刘老板,让你久等了!”
客厅里,刘超荣新衣净面,见川谷提着公文包步入,急忙上前恭迎,“川谷先生,幸会!幸会!”
二人握手寒暄,随后各自落座于沙发上。
撒玉文听到了客厅内的动静,急忙从楼上走了下来。
川谷望向撒玉文,总觉得眼熟,便看向刘超荣,“这位是……?”
刘超荣随即向川谷解释了一番。
川谷听完,心里一惊,急忙起身向撒玉文躬身致歉,“撒小姐,令尊去世,实属意外,真的与我们无关。”
撒玉文不但不生气,反而一笑,“川谷少佐言重了,为父去世良久,巡捕房至今没有说法,所以,我并不怪罪你们,你也不必自责。”
刘超荣闻言川谷是日军少佐,脸色一变,吃惊地站起来,“川谷先生,你是日本军人?”
没有料到撒玉文会是刘超荣的干女儿,好在川谷早已准备。
他坦然一笑,不慌不忙地解释说,“二位莫惊,过去我确实是大使馆的一名武官,但是,现在我已经脱下了军装,受裕仁太郎家族的委托,在沪市为他们打理生意。”
“你们看,这是他们给我的委托书。”
川谷从公文包中取出一纸委托书,递给刘超荣。
刘超荣看完后,又递给撒玉文,随后,还给了川谷。
刘超荣还是不放心。
虽然,他的轮船公司现在经营困难,急需业务来维持下去。
可是,毕竟是与日本人做生意,他必须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