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湖西畔的郁金堂,只见堂内立着一个真人大,端庄、秀美的石像,徐达惊叹道:“这个石像都这么美,真人一定更美。‘大江向东流,有女名莫愁’。 那索性把你最爱的妃子改名为莫愁吧!”
皇上摇了一下头说道:“不妥,莫愁是古代一个圣洁女人的名字,不能随便叫,那些无德无能的女人不能用这个名字。”
徐达看了一下屋外说道:“这里的花好香哦,那是什么花?”
皇上抬头看了一下说道:“那是郁金香。郁金殿前郁金香,郁金花开琥珀光,五颜六色全具备,杯装美酒透瓶饮。走,我们到大楼里去喝茶下棋。”
徐达边走边灰溜溜地说:“不行,臣不是皇上的对手,真没劲,尽是输。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输)。”
“那你就想办法捞回去嘛,朕特许你来捞。”皇上一边走一边说。
“谈何容易。”徐达从后面追了几步说道,“弄得不好,可能像二十五年前那样,把内裤都输掉!”
徐达这么一说,把皇上也逗笑了。皇上立在湖边,望着前面的湖水说道:“天德,你说的这些事,一想起还历历在目,好像是昨天的事情。真是光阴似箭,我们都成年迈花甲之人了。”
徐达听了,若有所思地说:“皇上,细想起来也不后悔,我们也可以自慰地说:我们没有碌碌无为和虚度光阴。皇上,臣斗胆冋一句,你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一件事是什么?”
皇上把手叉在腰里,意气风发地大声说道:“那还用说?自然是推翻了元朝,建立了大明千秋基业。天德,你呢?只能说实话,不能说假话。”
徐达回头望着身边,欲言又止。皇上一看,马上明白了,回头对三个太监说道:“你们三个把华盖和羽翎扇插在湖边的石头缝里,都下去吧!”
太监们插好华盖和孔雀翎羽扇就回大楼里去了。皇上说道:“好,现在你可以说了。”
华盖插在树荫下,华盖下正好有一个长石凳,皇上在石凳上坐下来,徐达在一旁站着说道:“我最得意的有三件事,第一件我亲自率兵攻下大都赶走了元顺帝;第二件得意的事是能认识很多可靠的朋友,如刘伯温、常遇春,邓愈,廖永忠等人,他们都是些肝胆照人之辈。可惜都不得善终。第三件就不说了吧!”
“说,怎么不说?难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不能说吗” 皇上正色地说。
“皇上,这是私人的事呵!”徐达为难地说。
其实,皇上已猜到几分,他故意不说穿,让徐达自己说岀来,好消遣他一下,皇上假装威严地说:“私人的事也要说,难道你在外面养了姨太太不成?”
“没有没有,”徐达忙摆手分辩道,“即使我有这个贼心,也没有这个贼胆。我是说,我感谢老天爷给了我一个我最心爱的女人,臣这一辈子有她一人,我也心满意足了。”
皇上将信将疑地看着徐达问道:“难道你就没有爱过其他的女人?你在大都那么久,元顺帝的皇宫里的宫娥、美女多的是,我们南京城里的美女也是成千上万,难道你一个也没有看上?”
“皇上说的那些都是名花有主,我连看也懒得去看。我这一辈子有谢华一个人就够了。我也不去想其他,人嘛,要知足。”徐达回答道。
“不对,生活应该多样化,这就像吃饭一样,不能三餐都是红烧肉,总得换换口味,就像穿衣一样,不能天天都是老蓝布衫,总得要换些其他颜色的衣服穿穿。你是魏国公,是我们大明朝的开国元勋,是第一功臣,你就大大方方讨十个小妾,姨太太,也没有谁敢说半个不字。你不要那么古板嘛,那么不赶时髦,你看其他的文武百官,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你徐达一人,像个老学究似的,还要讲什么从一而终不成?你应明白,朕是不会给你竖立贞节牌坊的。”
徐达满足地回答道:“皇上,臣这个人容易满足,天天有红烧肉和老蓝布衫就很不错了,一个人要知足。自从我有了谢华,我对其他女人就不感兴趣,我就视她们为草芥,不屑一顾。一想到当初我们经过千辛万苦才在一起,来之不易,我就觉得应百般珍惜。”
皇上站起来,拍拍徐达的肩膀说道:“天德,你是个老实人,正人君子,朕明白了,你是靠得住的人。朕真心恭喜谢华能有你这样一个好丈夫。朕的情况和你不一样,因为朕肩负为大明基业开枝散叶的任务,要很多子孙去守大明江山。所以,朕的情况不适合你,你的情况也不适合朕,那我们就两便,各人按照各人的情况去办吧!好,不谈这些啦,走,外面天气变热了,飞虫小咬也多起来,我们还是到楼上去喝茶、纳凉、聊天、下棋吧!”
皇上和徐达二人一前一后往回走,走到大楼前,见花台上种了几十棵铁树,每棵有五尺多高,脸盆粗细,其中有四棵树的顶端长着浅黄色的东西,徐达见了忙问皇上:“这几棵铁树怎么啦,树梢上长着的是什么?”
皇上停下脚步看了一下,也不正面回答,只是神秘地说:“朕也说不清楚,你问问这儿管事的宫女就知道了。”
这时,走过来一个年纪略大些的宫女说道:“启禀皇上和徐将军,这四棵铁树在开花啦!它们是夫妻树,一雄三雌,同时开花,这是我们园里的一大奇观。”
徐达听了十分惊奇,他兴奋地说:“什么?真的是铁树开花?常言道:‘千年的铁树才开花’,铁树开花,昙花一现,这是花木世界的两大奇观。有人能看到此景,可以长龄百岁。”
徐达走到铁树前,饶有兴趣地观察起来。看了一会,徐达直起腰来问宫女道:“姑娘,你凭什么说铁树是一雄三雌在开花呢?”
这个宫女指着稍远处的两棵铁树说道:“启禀皇上和徐将军,去年假山旁有两颗铁树同时开花,另一颗树梢上长着很多如婴儿小手掌一样的东西,这是雌花,一颗树梢上长着像菠萝一样的东西,那是雄花。到初冬时,婴儿手掌下结了很多红色如板栗一样的种子,但比板栗大,我得了十五粒种子,我去年种在土里,居然长出十五根小铁树苗。今年开花的树更多,所以我就知道哪是雌雄。”
徐达咂着嘴巴说道:“果然是皇家气派,不同凡响,千年铁树连年开花,这是皇上大吉大利的先兆。我今天没白来,长了不少见识。”
徐达回过身去,看着雄铁树说道:“兄弟,你艳福不浅,比我徐达还跩,你一棵树也讨了三个老婆,看来你还是一个风流的家伙,我徐达自愧不如你。皇上,臣大胆予言,皇上今年会三喜临门,说不定一下会娶三个妃子。”
皇上知道徐达的毛病,遇事爱瞎猜想、乱联系,皇上也不在意这些,他和徐达边往楼上走边说:“哪有那么多喜呵!凡是一个生物包括树木花草在内,他们都要生儿育女,衍繁后代,这是自然发展的规律,铁树也和梨、苹果一样,单独栽种它就不开花、不结果。成片栽种,相互影响,它们就很容易开花结果,这就是‘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故天地配以阴阳’ 的道理,因此,没有什么喜不喜的。”
君臣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大楼的二楼上的楼梯口边,只见道边有一块不大的横扁,靠在墙边放着,尚未题字,徐达好奇地问道:“皇上,这个小横扁是干什么的?怎么没有题字?”
皇上回头看了一下小横扁说道;“这是这座大楼命名写的横扁,准备挂在三楼顶上最高处,让一里之外也能看清这个扁上的字。这个楼原来叫‘胜景楼’, 朕觉得有些俗,朕不满意,准备重新取个名,一时又没有想好,所以一直搁到现在。”
皇上带徐达来到一张台桌边,从桌上拿起一卷纸,放在桌上铺开,只见纸上写着斗大的“胜景楼”三字,字写得龙飞凤舞,潇洒风流,如行云流水,只是当中的景字略显瘦小,不很般配,但也不伤大雅。徐达把题字卷好,重新放回原处,说道:“皇上的字写得真好,我徐达真是望尘莫及。”
皇上和徐达二人重新回到栏杆边坐下来,一个宫女端上来一盘切开的红瓤西瓜,放在桌面上,皇上拿了一块边吃边说:“天德,来,别客气,吃块西瓜解暑热。”
徐达从盘里拿了一块西瓜边吃边说:“这个时节,能吃上西瓜,不错啊!”
皇上说道:“这是昨天刚从闽南进贡来的,多吃些,不用客气。”
吃完西瓜,宫女们马上递过来湿毛巾,大家擦嘴擦手后,一个宫女过来给二人茶杯里添上热水。皇上说道:“天德,我们五六年没在一起下过棋,不知你的棋艺长进没有。今天是端阳节,我们两人上午下三盘棋,欢渡一下节日,下午满朝文还要到玄武湖去看龙舟比赛,朕就没空了。”
皇上说完,拍了两下手,两个宫女就拿来一副绿玉石象棋,宫女和皇上就在一个小桌上摆起来。徐达对下棋并不热心,徐达说道:“我哪里是皇上的对手,三十年来,输的银子有几万两。”
“这样好了,今天我们不赌银子,朕的楼下库房里有陈年的贡酒‘女儿红’, 半斤装的,如果谁输了就罚喝一瓶‘女儿红’, 下酒菜有的是,随便吃。怎么样?”皇上说道。
徐达心想,皇上这不是明摆着要灌醉自己,按照徐达的酒量来说,他自己也清楚,一斤半酒也放他不翻。徐达这才说道:“好,这是个好办法,我们今天只下三盘。不过我有个要求,喝酒这东西,一个人喝酒容易醉,最好是有人陪喝才有意思。如果我输了罚喝半斤,嬴家陪同喝四两(当时一斤是十六两),怎么样?”
皇上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就点头说道:“可以。”
于是二人就摆开棋局大战起来。结果是可想而知的,结果徐达两局连输,他就喝了一斤女儿红,皇上喝了半斤。接下来该下第三局,第三局徐达再也不愿下,因为女儿红是上等佳酿,入口微甜浓香,不刺激胃,不上头,但下肚后后劲长,慢慢醉人。兼之南京端午,温度燥热,不宜多饮此酒。再说,皇上和徐达都是过花甲的人,已不是青少年之时,他们都有几分醉意。皇上正在兴头上,他想看徐达再喝半斤后的醉相,便极力怂恿徐达再战最后一局。
徐达喝了一杯茶,横身燥热起来,他把外衣都脱了,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布背心,他拿起一块西瓜啃起来,边啃边说:“皇——皇上,这——这第三局不能——下啦,再下——还是我输,那——那倒不是我,我赢不了你,因为,因为你是皇上,我只是你手下没有用的大将,我要顾——顾及皇家的体面,所以,只有我输,我,我不敢赢你。”
皇上听岀来了,徐达是话中有话。意思是他徐达每局必输是让着皇上,皇上听了这话当然不能接受,皇上马上说道:“这么说,这么说这局棋非下不可,你就拿岀真本事和朕大战一盘,决一胜负。
徐达乘着酒兴,站起来指天画地地说:“你是皇——上,谁——谁敢和你下棋?皇上输了,这是大——大不敬之罪,是要杀头的,即使现在不杀,以后也会秋后算帐,这是难免的。如果,你不——不是皇上,是将军,是大——大臣,我不一定会输给你。”
常言说得好:衣是人的脸,酒是人的胆。酒后人胆大,徐达不是喝了酒,哪敢如此狂妄自大。皇上听了心想:我们一别几年未见,说不定他真的遇到高人指点,几年来,棋艺有所进步,也未可知。士别三日,应刮目相看,何况他们一别就是五年,说不定他己变成了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也未可知。因此,皇上更加要和徐达下这三局棋,皇上这时酒劲也上来了。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后把茶杯放在桌上,对徐达说道:“天德,我们第三局棋非下不可。我们赌注可以下大些,你若赢了朕,朕就将这个莫愁湖,包括这座‘胜景楼’, 以及围墙内的一切东西,各种设施和花草树木,但不包括人员。其余全归你徐达所有。你若输了,只把你的黄膘马给朕就行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