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饭舘,乘马车出城,来到杏花山庄后门前,后门已有人把守,守门人见两个公差来到门口,都有些紧张,仔细一瞧是篮冲,就放心了。就把二人带到分舵主房里。王大耳一见蓝冲,赶快站起来握着蓝冲的手,晃忽如有隔世之感,他拍着蓝冲肩膀说道:“天哪!是你嘛?蓝兄弟。你是吃了豹子胆不成?城里到处在找你,还悬赏一千两银哩,你却满城跑。”
蓝冲笑着拍拍自己的腰说道:“舵主,我现在是锦衣卫,货真价实的锦衣卫,童叟无欺的锦衣卫,你看我这腰牌,只要我高兴,皇宫我都可以去闯闯。怕什么?”
蓝冲从衣袋里掏岀三块腰牌放在桌上,对邝兵说道:“邝兄,你在天牢里干这么久,你看是真是假?”
邝兵拿着牌子看了一下,点头说道:“不错,三块都是真的。”
“邝兵,自己人。”蓝冲指着邝兵对分舵主说道,“分舵主,你们这次损失不小吧?”
“还没有统计岀来,初步统计有这个数。”王大耳一边伸岀五个指头一边说,“这老叫化子心真狠呵!”
蓝冲低头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王大耳说道:“这次丐帮损失这么大,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帮助你们,我现在代表我哥给你们两万两银票作补贴,你拿去解决一下暂时困难吧!”
王大耳接银票在手,激动地说:“好,我正为这件事发愁哩。南京城里到处在赶我们,城里气氛紧张,连东西也不好讨,我们这一千多人眼看就要饿饭,这些银子我们正好买些米回来度日。等南京城平静后就好啦。”
蓝、邝二人坐下来,王大耳给二人倒了两碗水,蓝冲边喝水边问:“现在你们遇难人这么多,舵主你怎么处理呢?”
王大耳摇摇头说道:“兄弟,我们这些人命贱,命都不值钱,尸体更不值钱了,我们活着的人不过一千二百人,若埋每人要埋五具尸,我们怎么行?我们干脆不管这事,谁杀的人谁处理。他朱屠户敢放手滥杀无辜,我看他怎样收场?兄弟,我倒是担心蓝爷的遗体,你打算怎样处理呢?”
蓝冲皱了一下眉头,为难地说:“我现在还毫无办法,不知我哥的尸体现在何处?”
“听说在锦衣卫那帮人手里,锦衣卫是蒋献在管。可惜,锦衣卫和我们没关系。”大耳王摇摇头说。
在一旁的邝兵说道:“我有几个老乡在锦衣卫里,有两个还是千户,我可以去打听打听,活动一下。如果有马,我现在就可从以去问问,看水深水浅。”
蓝冲听了,一下站起来,握着邝兵的手说道:“舵主这里就有马,邝兄,这事就拜托你去活动,我多给你些银子去打点关系,务必落实下来,然后尽快回来,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蓝冲给了邝兵两大锭银子、一张千两的银票和余金小太监的腰牌,并对王大耳说道:“叫人把黄膘马给邝兄用。”
邝兵和一个乞丐出门去了。这时进来两个乞丐,见房中有人,欲言又止。分舵主问道:“二癞子,你们有事吗?有事侭管说,这是小蓝爷,是自己人。”
二癞子擤了一下鼻子说道:“舵主,昨晚城里发生了一起大血案,地点在四牌楼,就是太监总管符俦全家八十余口,昨晚一夜被杀了个精光,凶手今天上午又把总管诓到家里,杀了小太监,还把总管的双眼弄瞎,双脚筋弄断,然后逃之夭夭。中午宫里来人找太监总管,才发现这个大血案。”
“那个总管死了吗?”蓝冲平静地问。
“没有。”二癞子回答道,“几个锦衣卫把他抬起往轿子上放时,他还杀猪一样直嚎叫,精神好得很,我看他离死还远。”
“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这几天是多事之秋,多注意一下周围的事情。”王大耳说道。”
二人答应一声出去了。分舵主沉思一会说:“又是一桩近百人的血案,不知这个案子是谁干的。”
“我干的。”蓝冲平静地说。
“你?”大耳王惊奇地问。
“不错,正是在下。”蓝冲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
“这个人叫符俦,是大明后宫的太监总管,是锦衣卫宫正司的卫队长,他就是‘蓝玉寃案’的策划者和实施人,这人阴险、狡猾、毒辣、残忍,他原名余金,是原宫中阇和妃的远亲,我也是昨晚夜闯天牢才听他自己讲的。”
于是、蓝冲就把三十年以前比武致残,庙前抢亲,自残入宫当太监、杀害常遇春、毒死水仙夫人、计杀北海公主、设‘杏花山庄’圈套、污陷蓝玉谋反,杀害近两万无辜等事情,全部讲述一番,王大耳听完气得来拍了一下桌子,说道:“这么坏的人,你怎么不一刀杀了他,还留他在人世上干什么?”
“我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后来我发现他背后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同样坏。如果我一刀杀了他,‘蓝玉寃案’就永远无法昭雪,我要留下他,用他来揭露这一连串事情的真相,让天下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哥的寃案才可平反昭雪。所以,我才决定留下他一条性命。宫里会他他抬回去,给他医伤。伤好以后,他成为一个瞎子和跛子,皇宫里肯定不会养这样的残废人,肯定会把他抬出皇宫给扔了,于是,南京城里就会多一名乞丐。等他再饿三五天,这时就该舵主你粉墨登场了,你把他抬到山庄里或他的家里,或蓝府毕府这几个地方都可以,再给他洗澡换衣服,专门派几个丐帮兄弟照看他,还要在帮里找两个能记会写的人陪他聊天,让符俦自己说,你们的人记录,不要急,每天都让他讲一点,开始他可能不愿说,那时舵主就给他作工作,或多找几个老头陪他,因为讲故事要有听众讲的人才有兴趣讲,别急,慢慢来,时间长了他会说的。在生活上不能让他吃得太好,比一般的叫化子好一些就行啦,但三餐要吃饱住好别冻着,每天要他说两三千字,让他说三到五年,一本太监回忆录就写好了,这本书名就叫‘太监复仇记’,这本书写好以后,就找书局或书社印刷。这本书真实、内容丰富、精彩,肯定人们都喜欢看,因为这本书是近两万无辜人的鲜血写成的。跟余金作工作,叫他不怕丑,要放下包袱,大胆揭露他背后那个人的所作所为,我们要通过这个太监的嘴,把‘蓝玉寃案’的真相告诉天下人,这是我们替蓝玉伸寃的最好方法。同时,这本书是揭露朱和尚滥杀无罪功臣的有力证据,让人认清他的凶残本性。写好这本书也是对我哥的最好纪念。我不能长时间在南京呆下去,这个任务就落在分舵主你的肩上,我现在就把写书和出书的银子给你,请你妥善保管,合理使用,不得挪作他用。”
蓝冲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四张银票递给王分舵主说道:“这是四万两银票,请你收下,你一定要把书写成印他几十万本,到处销售,朝廷官员毎人送一本,卖书的钱留给丐帮使用。”
分舵主望着蓝冲说道:“兄弟,你哪来这么多银票?随便掏一把出来就是几万两。”
蓝冲拍了一下衣服说道:“这是我昨晩在余金家里随便揣了几张,没想到今天派上大用场。”
“兄弟你放心,蓝爷生前待我们不薄,蓝爷的事就是我们的事。”王大耳边把银票放进抽屉里锁好边说,“我一定不负你的重托,完成写书和印书的任务。但我有一事不明:昨天你既然废了他,为什么不交给我们,而要让他回宫里去绕一大圈,最后才落到我们手里来?”
“那不一样。”蓝冲耐心解释道,“两种方法不一样,结果也不相同,如果你们昨天把他弄进丐帮,朝廷会认为他们丢了什么宝贝,会拼命寻找,这样会增加丐帮压力,符俦也会怨恨丐帮,拒绝和丐帮合作,我们写书的事就会落空。按我们现在的做法,符俦回宫,朝廷会给他治好伤后再抛弃他,等他在街头巷尾饿个半死,丐帮把他救回来,朝廷也不会管,符俦也会认丐帮救了他的命而感激你们,他就会恨朝廷会和你们合作。你看两种方法不同,结果就是两个样。”
大耳王听了频频点头说道:“蓝兄弟年纪轻轻,考虑问题就这么周密,这么深远,让我大耳王实在佩服。”
蓝冲伸了个懒腰,打了两个哈欠说:“我还有两点需要补充:一、你们在写书之时,千万不能在余金面前提起蓝玉和我,因为他恨我们蓝家的人,我这一招是利用他来揭露老乞丐,实际上也是下的一个套,这个套名叫以毒攻毒。二、我这里有一封信,是我哥写给老乞丐的,这封信你叫人抄写一份,今后就放在书前面一起岀版,原件我要带到云南、四川去。哎,真困啦!我要睡一会,邝兵回来你再叫醒我。”
黄昏时分,邝兵回来了,大耳王派人喊醒蓝冲,三人在一起商量处理蓝玉遗体问题,邝兵对二人说道:“事情己谈妥,对方要白银两千两,我已丢下一千两作定钱,今晚一更天在锦衣卫二道门边一手交钱一手交遗体,遗体他们先用蓆裹好,送我们从皇宫后门岀,我们可将棺材停放在后门外,遗体岀后门即可装入棺中运到山庄里来。黎明即可下葬。棺材我己在城里定好,上等楠木要价两千两银,共要有三千两银,今晚上一切均可办妥。”
蓝冲从口袋里掏岀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递与邝兵说道:“现在请兄长带八个丐帮兄弟去,务必在天亮前办好此事,有没有檀香木棺材?”
“有,要三千两银一副。”邝兵回答道。
“那就换檀香木的。我不能出入这些场合,那就请邝兄代劳。”蓝冲说道。
邝兵领了八个丐帮弟子匆匆走了,黎明前果然把蓝玉遗体运回山庄,同时运回两大车香烛之类的祭品,天亮后由王大耳带领着乞丐们把蓝玉灵柩送到山上两位夫人墓边安葬,直到五年后朱元璋薨,才由丐帮弟子给他立了一块大石碑。
第二天,蓝冲安排好一切,就带着翠烟和邝兵骑着马向湖南方向岀发,三人都扮着锦衣卫的样子,毎人带着腰牌,骑着高头大马向西南方向而去,离开了南京这个多事之都。他们出南京、进安徽、入江西、经鄱阳、跨赣江、到湖南、过湘江、至南岳才到湖南邵阳,他们只在南京刚出城时,有个检查站检查了一下腰牌之外,再无人过问他们。邝兵回到邵阳,留蓝冲和翠烟在他家住了两天,蓝冲要继续西行,邝兵要送他们入云南,因为再向西就入贵州进苗区,他放心不下二人的安全,一则他会苗语,熟悉苗人风俗,二则他在天牢当差时常走这条路,沿途朋友多。于是三人重新一起上路,又走了十天才把蓝冲和翠烟送到云南富源,他才告别二人回邵阳,临别时蓝冲送了邝兵两千两银作安家费,二人才洒泪而别。后来,朱棣起兵造反,二人都投朱棣帐下为其效力,此是后话。
蓝冲和翠烟告别了邝兵,二人继续西行,云南真不愧是个四季如春的好地方,风景优美、物产丰富、民风淳朴。蓝冲骑着蓝玉的乌锥马,翠烟骑着公主留下的黄膘马,二人并马向前进,蓝冲问翠烟道:“翠烟,我们沿途天天骑马赶路,你一定累了吧?前面不远就是曲靖,我们现在不用那么辛苦,早些安歇,休息两天再走怎么样?”
翠烟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玉牙说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本姑娘的出身,告诉你,你听好,本姑娘是草原上长大的,五岁就学会骑马,我们蒙古民族的男女老幼都会骑马,唱歌、跳舞、摔跤、射箭,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这点骑术姑娘还瞧不上眼,骑在马上光擂鼓,你还是多照顾一下你自己吧!再说我是第一次到江南作这样的长途旅行,一路风景不断更新,什么黄山衡山、赣江湘水、鄱阳洞庭,真是美极啦!我一点也不觉累。”
“什么叫擂鼓?”蓝冲不解地问。
“就是马跑时,你的屁股不断撞击马鞍,好象擂鼓一样‘咚、咚、咚!’地响,行话叫擂鼓。”翠烟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四周看了一下,只见前方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上开着各种颜色的花朵,马一进草地,惊起一对红绿相间的漂亮的飞鸟咯咯地大声叫着,振翅向远处的山岗飞去。翠烟用马鞭指着飞鸟高兴地说道:“蓝哥,你看那是什么鸟?是鸳鸯还是孔雀?”
蓝冲看了翠烟一眼说道:“既不是鸳鸯也不是孔雀,鸳鸯在水中生活,孔雀在树林里生活,那叫锦鸡,全身五颜六色的,很漂亮。”
“这里的草原好像蒙古的草原呵!”翠烟怀念似的说,“蓝大公子,你这是准备把本姑娘带到哪里去啊?”
蓝冲眨了眨眼睛,诡谲地说:“听说云南西部苗人很多,苗人又是女少男多,好多苗人娶不上妻子,一个女人要卖上万两银子,漂亮的有文化的能说汉话的可以卖到十万两以上,那些有钱的头领经常花几十万两银去买我们汉族的女人。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情份上,我给你找一个年轻的头领……”
翠烟听了,生气给乌锥马一鞭,乌锥马马上狂奔起来,蓝冲赶快勒马,怎么也勒不住,他一下从马上跌下来,昏了过去。翠烟一见,赶快策马追过去,她跳下马,扶起蓝冲上体,把头抱在自己怀里,大声说道:“蓝哥,蓝哥,你快醒醒,你别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