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的船顺水流而下,不到两日就到了海洲。
相比于晕船晕的倚在花嬷嬷怀里不省人事的青玲,云桐不仅没觉得难受,甚至还有精力将她与妹妹在沛南城收的礼物清点好。
因着云晦要服孝,沛南城的大小官员便通过他们的夫人女眷,将原本要送给云晦的礼以见面礼的名义送到了他的两个女儿那里。
云桐将这些礼物清点入库,又在文子月的帮助下,记下送礼人的家世官职。
有别于姐妹俩以往收到的珠宝布匹,此次的礼物大多是些玉石素件、文房四宝,这样即使摆到明面上也是挑不出毛病的东西。
其中有两份东西,让云桐觉得很有趣。
其中一份是她们出发时,一位自称文氏族人的弱冠男子,递给花嬷嬷的。
打开匣子,里头装的是各色草药,一种一种用纱布包好,再固定在匣子里。
云桐打眼一看,都是些款冬苏子之类寻常药物。
“成色倒是都不错。”
云桐捻起一撮金银花,叶片泛白没有杂色,细嗅还有一丝香味。
“全都放在一起,显然不是让我熬药的。”
云桐再往匣子里看,找到一封与衬底几乎同色的信封。
抖开信件一看,云桐笑了。
送礼的人叫文三冰,是药铺的掌柜。
送这些草药不为别的,只想让收信的人看在草药品质极佳的份上,借钱给他扩张店面。
信里文三冰大谈自己对店铺的规划,甚至还列出了他对几个药草来源地的考察。
这些地方都是在东海郡外围一带,远离文家原本的势力范围。
云桐觉得好笑,前有一个文为霜,这又冒出个文三冰。她头顶是不是有个牌子,上边写着:“此处专门收留文家弃子”。
不过这文三冰倒是来的正好,云桐也在惦记着药材生意。
大约五年后,盛与北狄交战,战事惨烈,引发了一系列连锁灾厄。
先是归乡的伤兵将战场上的疫病带回到他们的家乡。
等针对时疫的药方配出来时,北地已经十室九空。
接着,朝廷不得不勒令大量京畿与齐州的百姓北迁,占住那些无人的城池。
而京畿以内无人耕种的土地迅速被宗亲门阀瓜分干净,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
南方的冯家也没落得好处。
趁火打劫的结果就是偷偷北上攻城的士兵也大多染病而亡。
云桐早有打算,备足药物,再针对时疫培养一批能迅速参与到救治中的医学徒。
让这些人跟随军队北上。
原本她借助母亲提供的人脉,和前世出现过的名字,列了一份潜在合作对象的名单。
这个文三冰倒是也可以先放进考察名单里。
“可以先给他一笔启动资金。”
“姑娘您真打算给啊?”梨果心中不解,便开口问道。
梨果跟着云桐一路来到海洲。与云桐单独相处的时候,她的话也渐渐多起来。
“就凭他这一张纸吗?”
她阅读的速度慢,字也认不全。
云桐将信看完一遍,她还在那几个药名里绕圈圈,完全没搞明白信的重点。
“钱要能生钱,那才叫钱。”云桐用文落寒教给她的话教育梨果,“在仓库里放到串钱的绳子都烂了,跟一堆破铜烂铁有什么区别。”
梨果歪着头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像懂了。”
云桐将书信装回信封塞到梨果手上:“你把这个看完,有不会的地方来问我。”
“好,姑娘。”梨果将信小心翼翼放在自己的挎包里。
云桐见梨果对学习的如此认真,很是欣慰。
她这一年要为祖父守孝,因此她必须要有一个能替她出门办事的侍女。
梨果外向胆子大,又很好学,非常适合这样工作。
云桐决定以后每天让梨果跟云青玲一起练大字。
文三冰的礼物云桐也放在了外面,留着给她俩认草药玩。
云桐接着看剩下那份礼物。
这一份是郡守卢庆家的幺女卢扬所赠的星图。
这份星图上除了标注星辰方位,还有密密麻麻的备注。字迹潦草飞扬,十分潇洒。
云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姑娘,这卢家的扬姑娘是什么意思啊?”
“她送这东西是让姑娘您挂在书房里的吗?”
“不知道,看不懂,先收起来,等安顿下来我再好好研究。”云桐直言道。
京城里的闺秀倒是经常互相送自己的绣品诗文,除了联络感情以外,还有一些较量技艺的意味在里头。
难道这份星图是这个意思?
可她又不懂星相,卢扬这不就是瞎子面前耍大刀吗?
还是说,卢扬此番是想让她用探讨天文的理由下帖子见面?
倒也有趣。
云桐将装有星图的匣子,放进她存放书房用具的箱笼里,打算日后详参。
***
沛南城郡守府。
卢庆的妻子云氏,看了看一桌子膳食,又瞧了瞧外头上三杆的日头。
“啪”得一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
“越来越不像话了。”
“夫人您别生气,快了快了。”她身边的嬷嬷劝道。
“快了快了,我看她还没从床上爬起来呢。”云氏起身,“我去把她拖起来,真是的,像什么样子!”
只见她快步来到女儿的院子,一进门就看到卢扬的侍女,在轻轻敲着书房的门。
见此,云氏就知道这孩子昨夜怕是又睡在书房里了。
“让开,你这么敲敲到收麦子她也醒不了!”
“夫人息怒!”侍女回头一见云氏连忙行礼:“姑娘她昨夜歇在睡房只因为今日早起观太白星才进了书房许是今天醒得太早了姑娘在书房里打盹呢夫人姑娘昨夜绝对没睡在书房里……“
卢扬的侍女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给她找理由。
云氏只瞪了她一眼,她就吓得闭了嘴。
“太白星?她又不出门找什么太白星!卢扬你给我起来!”
说着云氏猛拍门板。
“来了来了!”门后传来一个清醒无比的声音。
“我醒着呢,找东西呢!”
卢扬说着便拉开门。
云氏见到睡得头发乱蓬蓬的女儿瞬间没了脾气。
罢了罢了,不给自己找气受。
“还不去梳洗,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嘿嘿嘿,知道了母亲,哎哟!”卢扬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脚。
“什么时候你能改了这冒冒失失的毛病我死也瞑目了。”
“知道啦知道啦,母亲我的四相图终于画完了,我给你看看!”说着又转身冲进书房。
“哎呀,先用饭吧!”
云氏无奈地摇摇头。
不一会儿,只听到卢扬喊着“坏了坏了”冲出房门。
她手里拿着一卷《嫦娥奔月图》,一脸惊慌失措地对母亲道。
“我把《四相图》收进给云家的礼盒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