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升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许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一时间有点恍惚，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视线微转，看到林效坐在床边发呆，手被他紧紧攥着，攥得手都有些发白。
    贺升赶紧松了手。
    “你，没走？”
    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
    林效甩了两下自己发麻的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手上微微一颤，烟就从盒子里跳了半个身子出来，林效低头叼住，把烟盒丢在一边，拿出打火机，点燃。
    抽了一口，看向他。
    “你攥着，我怎么走？”
    “……抱歉。”
    林效张嘴正欲开口。
    小护士从外面走进来，叫道：“你怎么回事？怎么在病房里抽烟？病人不能闻香烟的味道，你知不知道？就算不知道走廊上那么大的禁烟标志你没看见？”
    林效心梗了一下，赶紧把烟给灭了，用手挥散烟雾。
    “对不起。”
    小护士去拉窗帘，开窗通风，又去查看贺升的点滴，“好好的，非要抽烟吗？”
    林效有点没脸见人，“为了装逼，对不起。”
    贺升失笑，笑得整个身子都在抖，撑着坐起来。
    小护士满脸写着我不理解，临走之前还叮嘱林效不要再抽烟了。林效一再保证。小护士走了以后，病房里陷入了平静。
    林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贺升不想让他走，害怕一出声就惊走了这个人。他私心想让他多陪自己一会儿。这样还能往那个小册子上勾上一笔，距离他的最终目标近一点。
    林效不能抽烟，心里又挂着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的事情，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擦去手心的汗，沉了一口气，转头，直直的看着贺升。
    “我们试试。”
    说完，没一秒，脸红了个透彻。
    贺升：？
    林效没头没尾这一句，不能怪林效听不懂。
    林效坚持和贺升对了几秒钟的视线，就坚持不下去，收回，“不是因为你危急关头，救了我和我妈，才有的这个想法，也不是因为看你可怜，我只是觉得，你…大老远来一趟，要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就，试一次，不是炮友。”
    林效顿一下，脸更红，飞快又笑声地吐了几个字，“我们谈恋爱。”
    贺升的视线始终都在林效的身上，此刻也不例外。
    林效久未得到回答，转头去看贺升，只见他瞳孔微缩，怔忡地坐在床上，面上不见半点喜色。
    真，傻了。
    林效不悦，隔着杯子一巴掌拍在他腿上，“喂！”
    这一巴掌把贺升的魂给拍回来了。
    贺升茫然地看着他，喃喃，“我走神了，抱歉。”
    “……”
    林效杀人的心都有。
    他和贺升说那么重要的事情，贺升居然走神！
    林效拳头刚握紧，就听到贺升说：“我又出现幻觉了。”
    林效：“……”
    林效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点心酸。他索性站起来，半只腿跪到他的病床上，两只手捏着贺升的脸蛋，有点凶。
    “疼不疼？”
    贺升老实道：“有点儿。”
    “那就这么说。我刚刚说，我们谈恋爱，试一回，这回要是还不行，我们就一拍两散，江湖不再见，听懂了？”
    贺升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似乎连怎么笑都不会了，笑出来，又收回去，不过两秒又笑了起来。
    “你再用点力掐我。”
    林效还没听过这么贱的要求，当场满足。痛得贺升“嘶”了一声，却还是没挣开他的手，傻乐。
    中十个亿大奖，也没他这么高兴。
    林效红着脸松开手，坐回去。
    现在的贺升真的是没眼看，一双蕴含着笑意的眼睛跟黏在林效身上似的，目光跟有温度一样，看得林效坐不住，站起来就想跑。
    贺升想拉住他，手伸到一半，想起了医生给他的那个process。默默收回手，忍住了。
    林效：“我在你这里趴了一晚上，腰酸背痛，公司那边还有事情，就先走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又想起现在两个人的关系，补充道：“没事也能打…也别老打，今天还有会，你可以给我发消息，我看到了会回你的。”
    贺升乖乖地“嗯”了一声，目光却从他涨红的脸扫了他红色的唇瓣，心中蠢蠢欲动。可林效没有亲他，说完就走了。
    贺升坐在病房里，一个人傻乐。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又转头看向窗外，病房里出乎意料的安静，即便凝神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贺升忽然生出一种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的孤寂感觉。
    他再次反思。
    刚刚真的不是错觉吗？
    贺升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看着置顶，林效的头像，备注是老婆。
    他点开，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好几次，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退出聊天框，转而点开了医生的聊天框。
    手指轻动，【有事，速来】
    医生得到了贺升进入医院的消息，还是伤到了头部，对贺升的情况焦心的不得了。问了两回，得到的消息都是，没事，不用，这次贺升主动告诉他有事，医生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半个城市的距离，他花了不到二十分钟。
    医生走到病房门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认自己的形象没有问题后，才轻轻敲了两下房门，推门而入。
    贺升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敲门声，转头看着窗户，一副遗世独立，下一秒就能原地飞升的样子。
    医生有点担心。
    担心自己的诊金。
    他上前，“今天天气挺好的。”
    贺升没转脸，“小林说要和我谈恋爱。”
    医生脚步顿在原地。
    如遭晴天霹雳。
    什么？
    确定不是你自己的幻觉？
    贺升转头看着医生，嘴角忍不住上扬，“应该不是我的幻觉，他掐着我的脸说的，我感觉到疼了。”
    “……”这小子把他叫过来，该不会，是为了炫耀吧？
    贺升似乎是克制了一下，压了压嘴角，“他说只是试试。”
    医生尽力平静下来，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来。
    “然后呢？”
    “我也怀疑是幻觉，想要给他发消息确认一下，不知道发什么好，找你问问。”
    “……”
    发，消，息？
    就这？
    就这么一件事情，他取消了自己的约会，横跨了半个城市跑过来！
    这件事情是不能在手机上沟通吗？！
    医生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嘴里念叨着叶正明许诺给他的三百万，三百万，三百万……
    他要给这三百万该有的尊重。
    贺升：“是不是有点难度？”
    医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