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的前锋行动迅速,大同到宣府四百里路程不到两日便至,驻扎于此地的千多八旗兵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包了饺子,而后马不停蹄,数日间经居庸关而近昌平。
原本平静的北京城一日三惊,内城满清贵胄议论纷纷,外城汉族小民不知所措,斗米涨至十两。
在这要紧当口,顺治皇帝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
在京的各旗旗主和固山额真,顺治皇帝的亲信大臣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等人俱都在列。
短短几日间,大清国的局势突然急转直下。
前不久还收到南边传来的消息,多尼军团攻克伪明首府昆明,正在清剿李定国等诸部残军,西南平定指日可待,整个满城喜气洋洋,都等着儿郎们克竟全功,挣得大好前程,早日北归与家人团聚。
整个正月里,紫禁城里都是一派欢乐景象。
一片祥和间,却从龙兴之地传来个匪夷所思的消息--盛京将军敦拜奏报,有仙门大开,后世大清国兴兵二十万跨界而来。
大清圣祖驾临后也是哭笑不得,搞了这么大的阵仗,抽空京营八旗,征发北地绿营,又诏令蒙古诸部助战,结果都是自家地盘。
自己担惊受怕许久,还以为要有什么苦战,到头来却是白白耗费钱粮。
其实倒也不至于,毕竟划给清国的东北地界和元国、唐国接壤的地方还有些争议地区,双方各凭手段,谁赢了归谁。
这么一来,还是免不了要打一场。无论元世祖还是唐太宗,估摸着都不会轻易放弃争议地段。
多拿一块地盘在手,日后进攻自有前出基地,防守亦有后方缓冲,何乐而不为。
顺治皇帝收到奏报,表情之精彩可想而知。
小伙子信佛是不错,可也从来没指望有一天佛祖他老人家能施展伟力,错乱时空沟通两界。
一帮重臣更是要求立即撤换敦拜,一个得了失心疯的老头子怎么能担此重任。
不论使者如何指天发誓,保证故事的真实性,满朝上下只是当成了个笑话来听。
接下来的两日,就在朝廷还在拟制撤换盛京将军的诏书时,西边八百里加急传来天大的消息,宣府遇袭,当地八旗和绿营兵猝不及防下,全军覆没。
惊闻噩耗的顺治皇帝一度以为自己研习佛经入了魔,有些神志不清了。
再三确认真实性之后,整个京城高层都炸了锅,一干人等又想起了被扔在角落里的盛京信使,多加盘问之下,才对仙门洞开之事信了七八分。
这几日里,盛京方向又连续派了好几拨人来,各个都是同样的说辞,再加上西边大同、张家口陷落,南边开封府宋军逞威,满清帝国的高层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不是大同叛乱、金李反正或是李定国两蹶名王一般的挫折,这是真正的生死存亡。
待到唐军兵临北京城下,满城数十万旗民危矣。
就在各旗紧急集结兵力,甚至将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健壮妇人都武装起来的时候,战报传来,敌军前锋已过延庆而入昌平。
福临惊得木鱼都给丢了,紧急宣召重臣入宫商议。
宽敞的大殿中稀稀拉拉地站着约莫二十人。
顺治一人兼职三旗旗主,其余五位旗主中的两位多尼和罗克铎这会儿还在四季如春的昆明旅游,剩下的三位,镶蓝旗旗主济度、正红旗旗主常阿岱、镶白旗旗主富绶,一个病秧子,两个十来岁的小年轻,都不是能拿主意的。
除开旗主,八旗二十四个都统来了九位,加上顺治留给康熙的四大辅政大臣中的三位,便是如今大清国战事的决策层了。
至于“鳌少保”和另外三位在京都统,这会儿正在前线了解敌情。
唐军前锋已经在昌平和驻京八旗开始交兵,惨烈的斥候绞杀战正在燕山脚下的平原上如火如荼地上演。
“情形都已经明了,是战是守,还是转进盛京,需得尽快定下来。诸位都是大清股肱,且来说说看该当何为?”顺治皇帝眉头紧锁,一脸愁容。
简亲王济度一个劲儿地咳嗽,却总是不发一言。
老资格的济度不言语,常阿岱和富绶也保持着矜持。
旗主们不说话,下面的议政大臣和都统们更不敢开声。
眼瞅着堂下死气沉沉,大清国总瓢把子爱新觉罗福临面沉似水,就要告别佛系发飙的时候,年轻的显亲王按耐不住发声:“有什么好商量的,贼军三路而来,我军便一路破敌。只要把中路那个什么太宗皇帝给打败了,其他两路丧胆,自然退去,我大清即可趁势收复直隶全境,与满洲连成一片。”
年轻气盛的少年自幼便听着满洲勇士战无不胜的故事长大,对于汉兵不屑一顾。
哪怕是史书上留名的太宗皇帝,小富绶也没有放在眼里。
什么英明神武战无不胜,还不是汉家文人吹出来的。
等了半天就等来了这么一位愣头青的豪言壮语,顺治皇帝也是颇为无语。
这小家伙真当八旗天兵是天神下凡啊。
一个西南残明都那么难打,那唐太宗是何许人物,盛名之下岂有虚士,如今三路汹汹而来,怕不有一二十万人,城中三万兵,拿头去打。
再说了,就算你仗着火器之利想要效仿太祖皇帝逐路灭之,人家也得趁你心意,愿意跟你决战啊。
哨骑都探到了,那李世民的中路军就窝到延庆昌平的山沟沟里安营扎寨,摆明了一副耗死你的态度。
福临可不认为以唐军之精锐会跟萨尔浒之战中的拉垮明军一样,立下寨子还能被半日间强攻而下。
但凡稍稍拖延几日,三路对进之下,八旗兵除了躲进北京城里等死就别无指望了。
算了,这三个旗主也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福临看向自己的几位心腹,指望着他们出些主意。
感受到主子的目光,资历最老的索尼出列发言:“显亲王所言甚壮,然此战关乎京师数十万八旗子弟生死存亡,不可不慎。一旦决胜之时,稍有差错,则城中妇孺俱为齑粉矣。是战是和,尚需从长计议。”
一番话下来,说了等于没说。索尼当然知道这么一来肯定要触怒顺治皇帝,但眼下这困境,不管怎么做都难以破局。
你出个主意出来就等着背锅吧。
“奴才亦是此意!”
“奴才附议。”
苏克萨哈、遏必隆二人忙不迭地跟着表达意见。
“尔等身为议政大臣,国家危难之际,为惜身而不献国策,难道不觉得可耻吗?”镶黄旗满洲都统穆里玛怒斥三人。
和老哥鳌拜一样,穆里玛也是个火爆脾气,看着三个滑头到了现在这个局面都不肯出头,很是愤恨。
“依奴才之见,不若趁敌军尚未成合围之势,以八旗健儿为先导,阖城而出,往奔盛京。”
“这是什么馊主意。”被人打脸,苏克萨哈也很是不爽,当然要抓着对方的话柄好好斥责一番:“唐国北路军前锋这会只怕将至蓟州,游骑四出之下,威胁出关通路。满城数十万人口,精壮兵丁不过三万,前有游骑,后有追兵,想要护得周全,何其难也?到时候亲眷陷于敌手,你穆里玛能担得了这个责任吗!!!”
“我担不了责,你倒是拿个主意出来。让我看看,你苏克萨哈能有什么好办法!”
正蓝旗满洲都统,宗室穆青出来打圆场:“二位先莫要争执,不如先听我一言。前两日盛京来人不是也说了,这禁止越界的规则不过三年时间。以京城之坚固,红衣大炮之犀利,坚守三年之期未必不可。到时候满洲大军来援,危机自然解除。”
这位辅国公在北京可是有不少产业,田产、商铺、宅院,若真回盛京去,这些便全都便宜了唐军。
而且匆忙间北逃,就是金银之类的浮财也难以大量运出去,这多让人肉疼。
这位爷看上去一片好心,穆里玛却毫不领情:“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京师才有多少存粮?便是把外城那十多万汉人口粮抢来,也撑不到一年。粮尽之时内城三十万父老都去吃土吗?”
北京内城的八旗兵丁亲眷三十万,外加大量牲畜,每日人吃马嚼何等惊人,都指着京师和通州的官仓过活。
这会满清入关时日尚浅,多年间各地不靖,用兵频繁,收入不多而消耗极大,远没有康熙雍正年间存粮数百万乃至上千万石的富裕场景。
更何况此时正值运河封冻难以通行,南粮不得北运,又是旧粮将尽新粮未收的时节,仓储处于低点,想要保障满城数十万口三年食用无异于异想天开。
出城求战不可行,阖城出关路途险,闭门自守乏粮草,众人一时间没了主意,议论纷纷许久,却仍是难下决心。
眼瞅着陷入僵局的时候,侍卫通报前线的鳌拜归来。顺治皇帝忙宣进来问对。
了解了具体情况之后,忠勇担当的鳌拜没有学索尼这老滑头打太极,而是明确给出了自己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