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梁王府,天色已晚,坊门将闭,太平公主就直接赶回了正平坊的公主府。
本想着改日再去找武攸宁,没想到武攸宁已经在府上等着她了。
这个冬官尚书素来胆小慎微,自从冬官员外郎邹元良被大理寺提审,这些天他已经心惊胆战。
要知道, 邹元良可是他的直系部下,别说这次天枢工程,这些年他捞的大部分好处,这个邹元良都参与了……
如果邹元良把自己卖了,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武攸宁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听武承嗣的鼓动,说什么也不去动这个薛林远了。
本想趁机大捞一笔,顺便把这个碍眼又不听话的冬官侍郎除去,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今被太平公主翻出来一堆烂账,倒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进去了……
不过谁能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薛林远,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劳驾太平公主出马?
而且,他已经收到消息,这两天有人去了他的私矿查账,还抓住了他私自铸钱的把柄……
武攸宁一听,立马就怂了。
他可知道太平公主的脾气,她虽然是武家的儿媳,但素来高傲,对他们兄弟从来不曾正眼看过。
如今趁着太平发力之前,他还是早些过来探探口风,或许她能看在一家人的份上,通融通融。
毕竟都是一家人,万事都好商量。
看到武攸宁主动来访,又是这个谦逊的态度,太平公主自然乐得合作。
“明说不谈,只要你们放过薛林远,一切都好谈。人命官司的事,杀人者偿命,谁犯下的谁去担着,别给我扯什么督军不严,这事和薛林远无关。”
“是是是,若说督军不严,我这个尚书也有责任……”
武攸宁满脸陪笑,主动示弱。
“你知道就好。”
太平公主不满的瞥了他一眼,晃了晃手里的几卷账目。
“至于财政亏空,其实账目都在我手里,不过我也懒得去一一校对。”
太平公主随手把账目丢在了几案上,冷冷的盯着武攸宁,盯得他出了一头的冷汗。
就在武攸宁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太平公主主动给了他一个台阶。
“这样吧,这亏空就不说让你们全补上了,至少你们把矿上的账目填平,不想出钱,那就拿矿抵上……”
“那剩余的部分呢?”
“至于民间的账目,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安排人一一补上亏空,也帮你挽回一下你们冬官的声誉。”
“公主此话当真,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武攸宁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你是要自己补上这个窟窿?”
面对太平公主的反问,武攸宁不说话了。
也是,太平公主自有它的能量,
“那矿的事?”
“只要薛林远平安出来,我就当没有发现。”
“那好,一言为定。”
武攸宁一听,立马表态同意。
“我这边积极配合大理寺调查,咱们争取早日结案。”
武攸宁走后,太平公主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忙活了这些天,事情终于有些眉目了。
眼下,除了武承嗣不置可否,武三思和武攸宁都表明了立场和态度。
反正武承嗣并不是天枢工程的负责人,案子和他关系也不大, 所以不用太在意。
林远的案子,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
送走武攸宁,终于闲下来的太平公主,这才想到了武牡丹。
说起来,自从这位东宫少傅住进她的府上,她还从未正式的招待一次。
按照宫中女冠省亲的规矩,七日时间已到,明日牡丹就该带着两位公主回山修道了。
如今林远的事情有了眉目,基本无虞,也算和牡丹有个交代了。
于是,太平公主精心备了晚宴,请来牡丹一同入席。
席间,太平公主给牡丹说了关于林远的消息,没想到,牡丹已经知道了。
“多谢公主费心,牡丹敬公主一杯。”
牡丹站起身来,诚心诚意的给公主斟满了酒。
虽然她不清楚太平公主为何会对林远鼎力相助,但感激之情是由衷而发的。
“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太平公主端起酒一饮而尽,意味深长的看着牡丹。
“不瞒公主,这几日我和裴公有所接触,是他告诉我的。”
“裴公?裴伷先吧,可否告诉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裴公是林远的挚友,我和他并不相熟,不过似曾相识,很投缘。”
面对太平公主,牡丹坦诚相告。
太平公主笑了笑,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牡丹又给公主斟了一杯酒。
“感谢公主这几日的盛情款待,明日牡丹就要回道观了,在这里,先向公主辞行。”
“哦,七日到了。那你明日是要先回东宫吧?”
“是的, 要先回东宫接上两位小公主,然后再回翠云峰玉清观。”
“也好,那三郎天天向我问起你,也该回去看一看。”
太平说着,朝着门口的侍女挥了挥手。
“去,叫崇简过来。”
侍女领命去了,太平公主转而看着牡丹。
“这孩子,一早给我说了,明日也要随你去东宫,要去见三郎。”
“崇简和三郎自幼亲密,也是难得。”
两人正说着,薛崇简就欢快的跑进来。
一一行礼之后,这才入了席。
作为薛绍最小的儿子,太平公主对薛崇简还是十分宠爱的,平日管束也不太严,所以宴席上,大家十分放松。
“崇简,你的牡丹姐姐明日就要离开了,以后再去南市闲逛,可就没人陪你了……”
“我知道姐姐的道观,以后会去道观找她。”
“这孩子,道观乃清净之地,你去凑什么热闹?”
“我去道观学医啊,牡丹姐姐的医术可厉害了,我是亲眼所见……”
——
几个人正在说笑,门外一位白衣少年翩然而至。
只见这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白衣,面若桃花,清秀俊雅,飘然若仙。
牡丹并不曾见过此人,还以为是薛崇简的兄长……
不过,看这通身的打扮和气质,并不像是端庄持重的郡王做派。
此时,酒宴也进行的差不多了,眼看太平公主有客到访,牡丹也就起身告辞。
离开大殿的时候,牡丹忍不住问了身边的侍女。
“那位白衣少年是谁啊?”
“哦,那是六郎。”
“六郎?”
“张昌宗。”
“张昌宗……”